这个项目的挫折确实足够让叱咤商场多年的慕董事长郁闷不已,但还没到让他昏倒的地步。已经吃亏了,慕氏不会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当冤大头——慕氏对这次在信息上的不灵通和决策的草率进行了调查,然后发现主要负责这个案子的分公司的一名高层很有问题。这名高层深得分公司总经理的信任,而分公司的总经理又是慕长河的心腹,连慕长河自己都曾对这位表现突出的年轻人赞赏有加——谁会想到这个前途大好的高层居然会是内鬼呢!就是他从中作梗使得慕氏获取信息不全,对这个项目盲目乐观,做出了错误的决策;也是他将慕氏的心理底价透露给竞争对手,让对方可以不断抬价却又不会高到让慕氏下决心放弃,最后将慕氏逼到了这样一个进退两难的地步。
慕氏在阴沟里翻了船,纵使有内鬼作祟,但若是决策层能头脑清醒,不轻率地相信一人之言,多进行一些调查,怕是也不会犯这么个低级错误——可想而知,自诩老谋深算的慕董事长知道了调查结果有多么的气愤,他下定决心要让这个阴险小人吃一辈子牢饭,那人背后的人他也绝不会放过。可就在他一边罗织罪名准备向检察院检举,一边吩咐看牢了那人不能让他跑路时,得到的消息却是那人已经提前一步金蝉脱壳躲到台湾去了!
再一次被耍了!被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连续耍了两次,慕董事长已经不仅仅是觉得愤怒了,他觉得被羞辱了,绝不善罢甘休的慕长河继续往下查,在得到一份报告后气得将整个办公室给砸了——然后昏倒了。
在医院停车场停好车子,慕咏飞刚下车,一片金黄色的法国梧桐的叶子飞过她眼前降落在地。她抬头看向碧蓝的天空,心中叹息,秋天又要到了,振飞也已经出国留学去了,他还不知道爸爸出事了吧,慕咏飞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自家的犟老头才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虚弱的样子呢。是的,慕董事长已经是个老头了,慕咏飞回想起父亲还昏迷着时凌乱地覆在面上的花白头发,又一次酸了鼻子。
到了病房只见慕董事长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靠坐在床上,戴着眼镜,手里拿着一叠材料在看。若不是他另外一只手还在输液,他这幅从容镇定又气势十足的模样,几乎让人误以为他还坐在办公桌后运筹帷幄。
“爸,医生不是都说过了让你好好休息吗。”慕咏飞走到他床边,不理会慕董事长富有压迫力的眼神,直接从他手中抽走了资料,放在一边的柜子上,回过身来给了有些愤愤的慕董事长一个不赞许的目光。
慕董事长哼了一声,撇过头不去看她。慕咏飞有些无奈地坐到他床边,一边帮他削苹果,一边向工作狂父亲低声汇报一些公司重要的事务——慕董事长这些天不在,慕大小姐全权负责慕氏事宜,并以铁腕手段严禁卧病在床的董事长工作,好在慕氏大本营被慕长河经营得铁桶一块,所以即使没有他坐镇,慕氏也没出任何乱子——慕长河的脸色这才慢慢好转过来,等慕咏飞将苹果块用牙签叉好递到他嘴边时,他掀唇吃下,提点女儿的语气也好了不少。
慕长河那天是中风了,急性脑栓塞,好在及时送到医院,马上进行了溶栓治疗,本来他的症状就不是很重,经过这些天的治疗和修养,现在已经好很多了,除了走路没有过去那么稳健,几乎和正常人没有任何不同——慕咏飞不知多少次感谢苍天——这不,慕董事长都嚷嚷着要出院了。
探望完父亲后,慕咏飞走出住院部,不禁又想起刚刚在病房里的情形。她熟悉的李叔叔——出事的分公司的总经理——痛哭流涕地跪在父亲床前,愧疚自责地说是自己辜负了董事长的信任,是自己害了董事长云云,平时西装革履的总经理、温文尔雅的长者那样狼狈地跪在地上,而父亲则是不顾还在输液的手,掀被下床要去扶老友起来,最后还是她用一句“慕氏还需要您,请您将功赎罪”的话将欲引咎辞职的李叔叔给劝住了。
慕咏飞叹了口气,竟比秋风还要萧瑟,让父亲气得昏倒的调查她后来也看到了,一家创立没多久、发展迅速的公司进入了慕氏的视线——那家名叫“铭远”的公司她是知道的,几年前她还没离开的时候就隐隐约约地知道了——
她抬头看向艳丽的夕阳,鲜红色的太阳映在她的眼中,她不知道原来自己当初的纵容会让父亲躺在病床上!
不知何时她不远处站了一个人,她眯着眼看了过去,那人的身影模糊在一片彩色的光点中。那个身影向她走来,渐渐地恼人的光点褪去,她才看清他的脸——原来是他,嗯,是他。
他站在她面前,说:“咏飞,我来接你回家。”自从慕长河昏倒那天起,她再也没有回去过,就算他去公司接她,她也会避开。
慕咏飞微微蹙起了眉,她突然很想问问他,为什么,为什么在蓄谋已久、将她的父亲气得病倒之后,他还可以这么坦然地站在她面前,要求她跟他回家呢?!
他终究是站到她的对立面去了。慕咏飞看着一步之遥的他,有些悲凉的想到。
或许,他一直都站在她的对立面,是她没有看清。
她深吸了口气,道:“莫总,我还有点事要回公司一趟,告辞。”
说罢,她没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