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高悬,未用晚餐,薛掩光借身体不适为名从大厅里遛了出来,意在探查诗社会址。
朦胧的夜色下,高年级的宿舍楼被笼罩在阴影中,窗外树影成鬼影张牙舞爪地作弄。
薛掩光摸索着上了台阶,并准确地找到了地址——一间高年级监督长的休息室。
令他意外的是,休息室的门并没有上锁,门缝中露出朦胧的光。
薛掩光轻轻地打开了门。里面寂静无声,只有一盏小灯昏暗地照在沙发旁。
靠里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打着蓝色的领巾,穿着花色马甲,正是三年级的监督长。他留着一头高贵的黑色长卷发,正腰背挺直地坐在那里,手里翻着一本书。
听到薛掩光的脚步声,他沉默地抬起头看过来,一双幽深的蓝眼睛直直望进薛掩光的心里。
薛掩光一瞬间忘了来意,心里猛地一跳,而后钝钝地生疼。他不由自主地抚摸自己的脖子,干渴地说不出话。
他紧紧地闭上眼,脑袋一片晕眩,一人挥剑断头的场面跃入脑中,雪崖上环绕着黄烟与紫雾,纠缠着掉入崖底的头颅。当他想仔细看清那断头的面目时,太阳穴抽痛不已,将他唤回现实。
薛掩光清了清嗓子,道:“你好,我是一年级的薛掩光,来此参加诗会。”他当然知道诗会并未开始,但以此为由头并不显得突兀。
“路易斯,三年级。”灯光将那人的脸庞勾勒得柔和,他并不介意薛掩光的失礼,邀请他来喝一杯茶,“现在没有诗会,诗会应当是在晚上。”
薛掩光环顾了一下空荡荡的休息室,拍了一下额头道:“是我记错了,今天第一次来参加。您也是诗会的成员?”
路易斯歪了歪头:“不是,我刚刚转学来。”
他冰冷冷的模样,合上书籍的动作却略显仓促:“你是华国人吧?我母亲也是华国人,那是个美丽的地方。”
薛掩光顺着他道:“是的,谢谢。”
路易斯递给他一盘小甜饼微笑着道:“说起来我还有个华国名字——涅无风。”
薛掩光的心头又跃起方才的怪异之感,嘭嘭嘭地跳着痛,肌肉不自觉地绷紧。他晃了晃神,压抑住自己思维的游离,找个话头问道:“一个耳一个双的‘聂’吗?”
没曾想涅无风像听到什么恐怖的消息般震惊,愣了一下,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眼里甜蜜的光华也消散了,干巴巴地道:“怎么,你没听过这个名字?”
薛掩光以为提到了他不快的问题,直来直去地道:“对不起,恕我孤陋寡闻。”
他在心里思寻着,确定组织发的资料上没有一家姓聂的家族需要注意。
涅无风的脸色还停留在苍白的余韵上,整个人如同一座冰雕,他手指颤抖地喝了一口茶,低着头道:“没什么,我只是以为你会知道现在由我接手这间休息室。我也是初来乍到,遇见故人……同为华国的人,不免感到亲切。”
他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觉得‘无风’这个名字怎么样?”
“好名字!”
“怎么说?”
“无风不起浪嘛,你妈妈一定希望你万事一帆风顺!”
“哐当”一声,涅无风把茶碟放在桌子上,怒火中烧,他冷冷地看着薛掩光,目光比冰雪更刺骨。他面带煞气令人胆颤,咬着牙道:“无风怎么会顺,怕是连帆都撑不起来。”
薛掩光沉默了一下,道歉道:“对不起路易斯学长,破坏了你的心情,我对名字研究不深,见笑了。”
这个人长得着实好看,可脾气实在捉摸不定。
涅无风目含怒火地冷冷盯着他,对他改称“路易斯”更加不快。
他道:“当真不认识我了?故意气我的?”
薛掩光皱了皱眉,略显激动道:“您以前认识我吗?几天前我撞到了脑袋,什么都不记得了。”
实际上涅无风前几日才带着仅剩的三成功力醒来,自那日一战过后,他被天帝施加了惩罚,过于虚弱而陷入了长眠。他闻到了掩光的气息,为掩光居然转生复活兴奋不已,自然抱着死死盯住他的目的前来,谁想到薛掩光忘却了前尘旧恨,根本记不得他了。
他深吸一口气,眼圈发红道:“不,我认错人了。”
涅无风对薛掩光又爱又恨,遇事横冲直撞,毫无惧意,甚至以探险为乐。此时却胆怯了,纵使他仍对薛掩光痛恨不已,但这恨只能他自己来,若在薛掩光眼里看到恨意,那是万万不能的。
此前他还设想过两人的相遇,薛掩光会是何反应,此时此刻往日种种全作昨日云,他反而松了口气。
一面难以置信薛掩光竟会忘了两人的欢欣时光,一面又因他忘了断头之痛而暗自高兴。
两种极痛与极乐混合在一起,不禁使涅无风完美的面容扭曲起来。
思及薛掩光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涅无风无论如何不甘心,他又道:“其实我们以前是认识的,我幼时时常去找你,你会教我做人的道理,还会做小甜饼给我吃,我的法……武功也是你教的。”
薛掩光吃了一惊,心想自己还养过小孩子?他向前探了探身,半信半疑道:“我们是邻居?那后来呢?”
“后来我出国去了,就再也没见过面。”涅无风把千言万语咽进肚子里,可谓哑巴吃黄连。
对于涅无风这番煞有其事的吞吞吐吐,薛掩光想了半天没有任何印象,之得押后再议。他笑了笑:“那还真是他乡遇故知。”
尽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