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钰白了他一眼, 挪到火堆另一侧颇为不自在的添了添柴枝,将衣襟拢了几分。不多时后,见闫桢身子靠在洞壁上,微睁着双眼,轻轻浅浅地笑望着她, 嘴唇起皮泛白,心又软了。
她没说话,自顾去抱了剩余的干草平整铺在地上,长宽之间刚好能够一人躺下。待铺整好后, 方抬眼对闫桢道:“过来躺躺吧,瞧洞外天色离天明应是还有段时辰。”
闫桢动了动, 葛钰心下念着他的伤忙过去搀扶。厚厚的干草隔绝了地上部分湿气,被火堆烘得很是暖热,两人都坐在其上。
“置我气了?”闫桢问。
葛钰是心软了,可并不太想多理会他,“既然知道, 还明知故问。”说完也不管身旁人如何, 自个儿便和着半干半湿的衣裳躺在了火堆边。
闫桢眸中掠起了淡淡笑意, 虽是疲倦, 眼珠却如点墨般柔软地将背对着他的人映入瞳仁中。睡吧阿钰, 我为你守着。
葛钰困倦地蜷着身子,眼一闭上后, 浑身百骸都透着沉重与无力, 没一会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山洞静得出奇。
时光划过, 一两缕光线慢慢从洞口爬入洞中,透落在熟睡人的头发丝儿上。火堆微灭,暗火扑闪,袅袅轻腾的白烟向洞外飘着淡淡散去。
闫桢也不唤醒葛钰,一动不动如雕塑般坐着,听着她平缓地呼吸,听着外面的风声虫鸣。心境太久未如此平静,也从未试过这般去守护一个人,他不忍打破。
葛钰翻了个身,肩上麻木了许久的伤口开始活跃,疼得在梦中都蹙了眉。没过一会,轻哼两声,睁了眼便撑坐了起来。抬手揉揉眼角,向外面一望,便回身去瞧闫桢。
“醒了?”
听见声音,葛钰点点头,见他依然满脸倦容眼下染了乌青,略略疑惑道:“你一直坐着?”
闫桢嘴角轻勾,“睡了一会,不太踏实,比你早醒片刻。”
瞧他模样分明头发丝上都染着些许湿露,葛钰并不信他说辞,心微微疼着。这是个肯为她舍命的人,若非因她,哪里会受如此苦,世家权贵的身份,手下个个能人,应是自小锦衣玉食的。
她去洞口收了捕兽夹子重新挂回去,搀起闫桢,两人身子一挨腹中都咕咕地叫着。闫桢暗暗笑了,葛钰瞪他一眼,“都这样了,你还能笑!”
闫桢却道:“怎么,不与我置气了?”
葛钰别过脸不答,只提起剑扶着他往洞外走。闫桢眉一挑,轻叹一声,“嗯……近来有些人胆子是大了不少。”
葛钰仔细盯着脚下湿滑的路,听见这话,转头对着他,“是大了不少,我还杀了匹狼,若再多话,便留你一人自个儿出去。左右也有些人得需人搀着,又动不了手。”
低低的笑声从她头顶传来,头发被人蹭了蹭,只听闫桢道:“看来,阿钰是恼羞成怒了?”
“你— —”
葛钰恨恨的咽下话,若非二人此般境况,心下又很是动容,换做平日她定然早便不理了。
风在他们身侧呼呼地荡过,枯枝、荒草也一步步退至身后。行了许久,二人才寻着道十分狼狈的出了崖下虚谷。
葛钰瞅见一块青石,扶着已是勉力支撑的闫桢过去歇了片刻。她脑中也晕乎得厉害,不知是累的饿的,还是如闫桢一般失多了血。
亦或是,同前日夜间般突来昏沉。
一条分道出现在眼中,观了观山体走势,她搀了闫桢顺着左行方向行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眼前黑花闪闪,瞅见一座写了“破落庙”的破旧院子,眼皮一垂,便与闫桢双双摔在了地上。
破落庙木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和着嘎吱吱的响声门板颤动。一个小和尚身背个竹篓,眼珠子转溜溜的盯着石阶下不远处躺着的二人,好奇地凑上前看了看,叹了口气。
“呐,我这破地方也实难遇着人,今日便算你们与我有缘,救一救吧。”
小和尚将闫桢与葛钰吃力的搬拖回庙内小院,坐在通榻边上仔细地打量他们几眼,瞅了瞅二人的伤,啧啧两声,便提起竹篓出去了。
他做完今日采药功课,去灶房随意煮了些清水野菜,瞟了瞟野菜清油油的色泽,兀自摇头。几声鸡鸭混叫从灶房旁边院子传了来,他眉眼一舒,取了把颇为锋利的菜刀,逮宰了只鸡,过水拔毛,两三下处理好笑吟吟的炖在锅中。
用食盒装好清水野菜,小和尚便往破庙后一处林子行去。林后有一片坟地,阴冷冷的,每个坟头都是有碑无字。他缩缩脖子,即便每个冬日都要来回在此处穿行,心下却依然怕得发麻。
坟地之后有一处草屋。小和尚手提着食盒,脚步停在草屋门口。他将空着的手在身上搓了搓,“师父,小远炖了只鸡,您待会可要尝尝?”
屋内的诵经声在清远出声后便停了,怀让踱步到门前,面上一派无悲无喜,“食盒与我。你人小身弱荤食可用,但切记,不可太过贪口。”
清远很是认真的点着脑袋,“小远记着的。可……师父年迈,且年年冬日便要守着这片荒坟,又只用清水野菜,要不……一会我给您送点鸡汤暖暖身子。”
怀让转身回了屋子,诵经声又缓缓响起。清远摸摸光头往上一拍,抬了嗓音又唤道:“师父?”
屋内静了下来。
清远一听,赶紧道:“今日有两人晕倒在我们庙口,一男一女,都受了伤瞧着十分可怜。我将他们安置在通榻间,师父去瞧瞧,救救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