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与星光交相辉映,你中有我,我中也有你;爱意与恨意纵横叠织,你中有我,我中也有你。
小白龙的一对秀美的双瞳,好像两座奇异的海子,波光粼粼,鱼翔浅底,你争我逐,爱也悠悠,恨也悠悠。
日落西山还见面,水流东海不回头。日头当空照,万物生光辉,月子留倩影,佳人守空房,日日相会如初见,夜夜相思似陌路;海到无边天作岸,水流千里有源头。
人生下来时,都是一张白纸,洁净似牛初乳,一点儿杂质也没有,可随着岁月的浸染,这张白纸上会长出花,长出草;长出瑞兽,长出妖怪;长出天使,长出魔鬼。
小白龙这张白纸历经多年的风吹雨打,早已经绘就成了一幅深奥的图画。画中有得有失,有喜有悲,有爱有恨,有乐有愁。每临晨昏,或是对镜梳妆,或是面镜卸妆,小白龙总是能很奇异地从镜中看见两个截然不同的自己,一个衣袂飘飘仿佛天仙,一个面目狰狞恰似魔鬼。
天使总是招人喜欢的,魔鬼总是招人厌恶的。一次又一次,小白龙将牛角梳当作屠龙刀,斩向镜子中那个令人厌恶的鬼影。镜子应声支离破碎,魔鬼被五马分尸,头在东边,脚在西边,眼睛在南边,鼻子在北边,心脏在左边,肺叶在右边,牙齿在里边,舌头在外边。然而,换一面镜子,仅仅需要换一面镜子,鬼影立即就死灰复燃。
人生该当百无禁,岂料情关难勘破。小白龙本是大家闺秀,年少时跟着兄弟姊妹上过几年私塾,琴棋书画,每样都通晓一些。女子有了才,自然就会变得多情。自从在花样年纪时,遇见了那样一个人,经历了那样一些事,从此便如泥足深陷,越陷越深,越走越远,越来越无法自拔。白日里,有一众兄弟姊妹相伴,彼此嘻嘻哈哈,倒也无甚闲愁,可是一旦夜幕降临,愁绪就像是芦苇,尽管头重脚轻根底浅,但生命力却极其顽强,微风一吹,立刻生出一大片,恰似星火燎原。
小白龙知道自己走进了一个像迷宫一样的胡同群,前方总是有路通着,可无论怎么加快步伐,就是绕不出去。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黄连很苦,但与相思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小白龙知道自己独自经历的这些苦楚,都是那颗小小的心在作怪。找到了病根儿,就好用药了。小白龙尽管不是医生,但她也知道,要治好这个病症,啥子药都不管用,只需要一把牛尖刀,一刀下去,把那颗小小的心脏杀死。只要它死了,天使也好,魔鬼也罢,失去了生存的土壤,自会烟消云散。牛尖刀找到了,就在手中,寒光闪闪,吹发可断,锋锐无比,憋足劲儿抡起胳膊高高举起,却怎么也刺不出去。
此情可待成追忆,秩唬恍“琢像扔一条毒蛇一样惊慌失措地扔掉牛尖刀,泪水情不自禁唏哩哗啦地流淌起来,浩浩荡荡,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小白龙的爱发起于嘉陵江畔,小白龙的恨也发起于嘉陵江畔。爱与恨之间,只隔着一张毛边纸,你可以隐约望见我,我也可以隐约望见你。然而,就是这毫厘之阻隔,扰得小白龙昼夜不得安宁,食不甘味,寝不安席。
小白龙虽然不是出自什么世家名门,但家境殷实,又知书识礼,也算是大家闺秀。那个人出身名门,生性率直,最是侠肝义胆,端的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两个人郎才女貌,哥有情妹有意,又曾患难与共,出生入死,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世间之事,总是有太多的无奈,一张纸的距离,就将两个坠入爱河的有情人分割成了陌路,独留相思在岸边。
枪是大凶之器。这是小白龙认定的一条死理,尽管她嗜枪如命。好多时候,小白龙想象着,她和那个人当初交换的定情信物要不是枪这个大凶之器,而是一朵玫瑰,他们之间的故事也许就会顺着各自的心意发展,花好月圆,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世事无常,造化弄人。情关上的事,总是变数弥多。心愿很美好,现实很妖娆。鸿沟就是鸿沟,距离就是距离,跨不过去就是跨不过去。奈何入戏太深,小白龙已然无法自拔。尽管心中已经知道结局难得有变化,但她总是死不了这份心,舍不下这份情。
这些年,她虽然在牛头山落草为寇,过着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女汉子的生活,但她自己十分清楚,她还坚守着做姑娘时的初心,初心不改,砥砺前行。
抽丝剥茧,寻根溯源,剑门赵庄与牛头山的恩恩怨怨,很大程度上,就是小白龙与那个人之间离离合合的演变。赵庄是典型的川北式建筑,庄子里的每道门都设有门槛。这门槛不高,能走动的人都可以跨过去,可是对于小白龙而言,这门槛却高立千仞,可望而不可及。
小白龙是多么想跨进那道门槛,走进赵庄深处,好生看看这座庭院究竟深有几许。可一年又一年,一次又一次,她用尽了全身的力量举步抬足,却始终够不着那高高的门槛。
跨进不去,退不出来。小白龙摇身一变,幻化成了一个幽灵,终日徘徊在赵庄门外,如离群的孤雁,形单影只,无可奈何,幽幽怨怨。那些时候,小白龙一次又一次地想着,自己要是有白素贞那般本事就好了,来一次歇斯底里的痛哭,把赵庄的门槛哭倒。门槛倒了,自己就可以从容进出赵庄,就可以和那个朝思暮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