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锐简单的安葬了邱季璇。
对于丞相府和令狐侯府来说,邱季璇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但在他身上,她却单纯的不需要任何回报,甚至被误会也无所谓。
眼前是无字墓碑,四周是荒山野岭。
冷风猎猎作响,卷起他白色衣襟,风中纠缠打转。
“我无法在墓碑上刻上你的名字,但我承诺,待我老去,会亲手将你葬入侯府后院,我与你长眠一处。”
在邱季璇活着的时候,庞锐不会给她承诺,在她死后,这承诺究竟有多重的意义,或许,只有活着的人才能感觉到。
“侯爷,起风了。”郑管家上前一步,小声提醒庞锐。
这几天来,侯爷都没怎么休息好,一直是亲自处理邱季璇的后事。
“好,回去吧。”庞锐点头,转身往回走。
她缠着他的时候,他对她冷若冰霜,甚至是不会正眼瞧上一眼。现在她不在了,死之前还守着一个秘密为了他不肯松口三年时间。
她对他的感情,深重到他都无法去全面感受的地步。
回去的马车上,庞锐闭目养神。
马车内弥漫着烧纸的味道,他取出香薰点上,淡淡薄荷香气,提神醒脑。
“郑管家,我回来是为了报仇的,报庞侯府一百多口人枉死的仇,你也是为了你刚出世就被毒死的孙儿报仇的。现在仇人死了,可林氏皇朝还在,如果我继续下去,那是否真的是要将林家的人赶尽杀绝?淇源也姓林的——子子孙孙无穷尽,我一定要寸草不留吗?”
庞锐这话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他与郑管家,都与林真睿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可林真睿已经死了——
庞锐很清楚,自己现在还继续留在京都的原因就是因为令狐满月!但若不走,留下来是否就能坦然面对林家的人?
“侯爷,老夫跟侯爷从京都到大漠戈壁,再从荒凉的戈壁滩回来京都,这十多年来,早已看透了生死,悟出了存活的意义。人始终还是要活在当下的,有谁能算出明日喜怒哀乐呢?活着一天,就令自己畅快一天吧。省的亲者痛仇者快!侯爷如何想的,老夫这把年纪了,奉陪到底。”
庞锐突然笑了笑,冰润手指自然的摸了摸鼻子,旋即揶揄道,
“你这老骨头,也折腾不了多久了,所以就来个及时行乐了,倒是会算你的帐。”
“侯爷,这说起算账,谁能比得过侯爷您呢!是不是?”郑管家乐呵呵的笑着,庞锐挑眉,未知可否。
郑管家是侯府的老管家,与他亦师亦友,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完全信任的人。郑管家也一把年纪了,当初把他从地狱一般的庞侯府救出来,郑管家一身的伤痕累累,在大漠那八年,他经历了几重难关,郑管家也都陪在他身边。
如今,已经死了一个邱季璇,所以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的离开。
马车快到侯府的时候,隐卫自马车外送来消息,
“侯爷,皇上已经到了侯府。”
“怎么现在才来送消息?”庞锐语气略带不悦。
“回侯爷,皇上原本是要去令狐侯府的,可路过庞侯府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属下也不确定皇上一会是不是要进去。”
“行了,退下吧。”
庞锐皱了下眉头。
以他现在跟林简的关系来说,不管是表面的还是实际上的,他都是林简的眼中钉,恨不得早早除掉。
马车在庞侯府大门外停下,郑管家掀开车帘,庞锐从容下车,面色温润如玉,一身白衣依旧是纤尘不染。
庞锐在车上换了衣服,比起从深山之中走出来时干净优雅了很多,一如往常。
“皇上?”他一副完全不知道林简会来的表情。
旋即走过去,请安。
“不知皇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庞锐,何必来这一套呢?你应该早就知道朕来了。好大的架子啊,马车没有一丝加速,仍旧是不紧不慢的过来。”
林简毫不在意揭穿庞锐。
庞锐的存在是他最大的威胁,明显超过了林冬曜!
“呵——皇上还真是想象力丰富。”庞锐笑了笑,那笑容明显浮在表面,不是之前与郑管家闲聊的轻松真实。
“庞锐,你是不是还等着朕叫你一声皇兄呢?”林简冷冷一笑,旋即上前一步。
他今天的确不是特意来找庞锐的,是路过这里,看到庞侯府,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令狐满月。
过去三年,他与庞锐鲜少有碰面的时候。
庞锐窝在侯府府几乎是足不出户,林简终日政务繁忙,又要应对早有异心的西域和北辽,所以表面看倒也是相安无事。
“皇上,臣是姓庞的,生不改名死不改姓,若臣姓林的话,当初也轮不到皇上给林冬曜那七杯血救他的命了。令狐满月是在臣这里没有法子了,不得已才做了那件事情。皇上细细想一想,不就全都明白了?”
“庞锐!朕给你机会了,你还要继续装下去的话,朕也没有那个耐心再继续看你演戏了。”林简目光如霜,无论庞锐说什么他也不会相信。
庞锐摇摇头,满脸真诚却被林简看作是虚伪狡诈。
“皇上,臣说实话皇上不信,别人说假话皇上非要当真的。反正臣也没办法把心剖出来不是吗?皇上随意吧。”
“庞锐!你敢如此对皇上说话?”
苏康自林简身后出声,目光如炬。
庞锐呵呵一笑,
“皇上身边的狗都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