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就只能跟着改变了。
不然呢?拿什么去保护他们?拿嘴吗?
乡下农家,李茂山能够凭借着头脑和道义拿住理,保护儿女到他撒手归西。
江湖武林呢?
人家力量胜你千百倍,你凭什么让人家跟你讲道理?
那个时候,法律,道理,道义,情理。
通通都是屁,不,是屁都不如。
拳头大就是硬道理,并不只是简简单单说说而已的。
李茂山不是小孩子,深深知道这一点。
前世,当他出生的王朝穷途末路,即将走向灭亡的时候,李茂山恨铁不成钢的一怒之下跑去皇宫,捉住摄政的那个女人和懵懂无知的皇帝揍了一顿狠的。
事毕扬长而去,偌大个皇宫,上万的禁卫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来去自如。
这就是强者和普通人的区别。
正因为明白这点,他才愈加纠结和苦涩。
九部灵宫,李茂山知道,它还有另一个别称,叫做九命灵功。
九命?
说的是什么?
李茂山不敢去想象,只是仅仅听到这个名字,就让人心底发寒懊丧若死。
眼底的至极恐惧,终于不可避免的再一次浮现上来。
甚至,这种恐惧还在迅速的增加。
不多时,李茂山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住的在剧烈颤抖。
脸色煞白,眼带血丝,体似筛糠。
好在他弄出来的动静不大,僧人揭摩和李子孝依旧闭眼似寐,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状态。
李茂山剧烈颤抖的身体还在持续,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大半个时辰后。
就在李茂山的恐惧达到极限,几乎是他自己即将把自己给活生生逼疯的前一个刹那。
剧烈颤抖了大半个时辰的身体,突兀一静之后莫名的放松下来。
这是一种和发疯完全相反的状态。
似乎是,豁出去了。
当某一个负面情绪,一个冲击,一个所谓的伤害,达到最大化,那么,它就失效了。
冷静下来的李茂山,恐惧尽去。
脸色平静,眼神淡然。
又突然升起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原来,当日,妹仔和王晨走的那天,他感觉拿起了什么东西,又放下了什么东西。
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娃仔,终于明白了。
他拿起了责任,放下了自我。
李茂山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无声的开口说话。
“爸,妈!你们常说我这个儿子不争气,可是,你们怎么能明白,儿子不是不争气,而是不能呀。”
“学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
“儿子虽然才学浅薄,可也实在不愿卖给国家的帝王家,他们昏庸,他们暴虐,他们不配儿子把自个儿卖给他们。”
“至于武这方面,儿子,害怕呀。”
“天大的恐惧,儿子这半辈子,多少次差点儿自个儿把自个儿吓死。”
“但凡有办法,儿子何尝会灰溜溜的跑回乡下,落得个不争气的名声?”
“没有办法,多少次的实验,得出的结论就是,如果儿子想要修武,只能捡起拼命忘,也忘不掉的该死的功法。”
“妈!你永远都不知道,儿子当年,幼年时还不敢在你面前走路的时候,无数次想要再一次结果了这条性命?”
“爸!你也不知道,当我睁开第一眼,不是婴儿的懵懂,而是厌世的迟暮,你可知,你怀里的儿子,貌似纯净的眼神下,心底的痛恨绝望?”
“今天,在你们离世八年之后,儿子终于克服了恐惧,如果,如果你们还活着,是不是会替儿子感到骄傲?”
李茂山脸颊上,有液体自眼角流下。
忽然就流下泪来,忽然就想要听见他们的声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从来没有任何一刻,他如此想念爹娘。
想念这对,他自以为,并无多少感情的平凡夫妻。
最后一次转头看向李子孝,眼中的慈爱,浓郁到化解不开。
李茂山从袖口中掏出一节皱巴巴的野参,浅浅咬下一块,生嚼干咽下去,闭上眼睛,五心向天,再不说话。
爸爸,妈妈,这两个词,李茂山这辈子没有叫出口来。
很简单,不认同。
心灵上的高龄老者,身体的爸妈,却是二十岁出头的大好青年。
很奇怪,很奇怪。
他从来都是爹娘相称,即便是这两个字,都叫的很少很少。
他用一种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爹娘对他这副身体的亲情和爱护。
这对平凡的夫妻,对李茂山的情。
真,深,纯。
分明就是他自己的爹娘,他却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感情,这种怪异的行为。
说是他李茂山生命的延续,倒不如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生经历,生生的给糅进一个人身体中。
一个粗鲁莽汉,一个儒雅学者。
此时此刻,一声爸爸妈妈,从李茂山近四十岁的年纪中叫出口,从他头一次为这对夫妻流泪的时候。
这两种性格,才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两个人不同的人生经历,更加快速的融合成一个人的人生。
这两种相差很大的性格融合,会是什么样子呢?
想必,是心智若狐又威凌霸道的怪才吧。
野山参被李茂山生嚼下肚去。
送到了丹田的位置。
丹田,这个武者专用名词,换做普通人也看的懂的名词,就是……胃。
准确的说,是在胃下方两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