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翊手里的烛光,微微一跳,眼前的景象,着实把他二人吓得不轻。
只见前方,数十个仆役、侍女装扮的年轻人,或倒卧,或半跪望天,均已化作干尸。他们大多神情惊恐,体态扭曲,尽数展现了他们死时的痛苦情状。
这些人,显而易见的,都是被强迫着,给墓主人生殉的奴婢。
一个仆役,已经爬到了墓室的入口处,时隔百年,虽已化作僵尸,但是他脸上的不甘仍然清晰可见。
墙壁一侧,两个侍女脸面朝墙,维持着半跪的姿势。
她们的容色已无法辨识,但一双爪甲已经深深的陷入了石墙的缝隙中。
这是绝望中的狂妄,她们是想靠血肉之躯,刨出一条生路吧!
他二人脸上的神色都十分难看,此等惨烈之象,看在眼里,怎能不让人动容。
古来征战,称王拜相,都为了夺得那宰制天下,能够肆意妄为的权柄。及其死后,仍不放弃,裁夺他人生死的权力。
有这些冤魂死鬼相伴,夜夜听着他们的哭嚎哀鸣,墓主当真能得到安息吗?
这里不是讨论这等死生之事的地方,他们收回心思,终于辨清了墓室的基本构造。
墓室西侧的墙壁上,刻有墓主人生平事迹。墓主乃是先秦百越诸国其中的一支,杨姓。
石刻所叙,无外乎杨氏所经大小战役,攻城略地之壮举。
经世济民,治国有方之德政。凡此种种,颜翊对先秦篆文了解不过了了,只识个大概而已。
墓室正中央,摆放一磨蹭的水磨光滑的石床,在其上安放的,自然是墓主人的棺椁。
他们没有仔细打量那精美繁复的棺椁,按照他们的来意,他们此行,是为了寻找鬼老汉的。
只看那老汉的朴素穿着,也知,他肯定不是什么世家贵族,应该不是墓主人。
他们将目光下移,只见,棺椁前方,堆着各式各样的珍宝,金银器皿,铜钱串串自是有的,贝母珠玉亦是丰富,已然成了一座小山。
墓室的右侧,亦有描摹墓主人生活的画像砖,其上凿刻了许多如意祥云纹并雷鸟纹,让人间情境也有了三分仙宫的神韵。
李方明不敢正视这些僵尸,也对墓室之中成堆成堆的金银财宝没得兴趣。
只得一直仰着头,盯着墓室的穹顶。他二人各怀心事,却只是静静的在倒毙的僵尸之间穿行。
由于这座墓室已经是被开掘过了的,故而,此间的秽气散去了不少,他二人并无中毒之虑。
颜翊踮着脚尖,小心翼翼的靠近砖画,自觉可以从这些画上,找到些蛛丝马迹。
不久,他就又发现个奇特之处,却不是关于墙上的砖画的。
这墓室的地板,并不是常见的平整一块,而是由大小相同,形状也类似的方形石块,拼接而成。
高低似乎略有不同,透着一股怪异,他未及细想,只听得前方一声叫唤,转身一看。那情状,不禁令他哑然。
李方明心绪不定,只顾着看天,一时不察,一个倒毙僵尸的手指头,正被他踩个正着。
那节手指早已干枯,立时发出了酥脆的声响。李方明反应过来,低头一看,正与僵尸狰狞的脸面打了个照面。
心下一惊,匆忙跳开。
然而,这一跳当真是祸不单行,躲得了前面,顾不了后面。
猛然之间,又踩到了身后的僵尸。而且,这一踩,着实力道十足,他只觉得,自己的脚掌都已经陷进僵尸的躯体里了。
他心道不妙,这些僵尸都已经死了几百年,早就干枯的成了皮包骨。怎的还会剩下软乎的?
这下可坏了,难不成真要闹尸变了。
若是厉鬼作祟,不知这身上的辟邪香囊能够抵挡几时。
他见颜翊已经赶到了他的身边,立刻拽紧了他的衣衫,颤颤巍巍的说道:“长,长君,快看下面。”
颜翊擎着烛台,约略一看。
奇道:“咦?”
这是怎么了,僵尸复活了?我的脚是不是被抓住了,是不是拔不出来了?
李方明当下神经错乱,身上的感觉也不灵敏了,反而泛起了哆嗦。
颜翊见他白长了一副魁伟有力的体格,平白无故的,竟给吓成这幅样子。
叹了口气,道:“快把脚拿开,怕什么,这是个新死的人。”
新死的,李方明渐渐缓过神来。活动活动脚踝骨,别说,果然能动,这才放心大胆的把脚抬起来。
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一直死死拽着颜翊的衣摆,顿觉不好意思,匆忙不着痕迹的放开。
颜翊哼了一声,十分不屑,只将褶皱了的衣摆拍整齐了些。
“我说怎么踩上去,软软乎乎的,原来是个新死的。”
颜翊抬眼看看他,见他神色如常,脸光红润,好似没事人一样。仿佛刚才吓得要死的人,不是他李方明一般。
李方明心里也有些尴尬,作势凑过来,一见是个男的,便囫囵说道:“长君,这人,是不是就是昨夜的神仙老汉?”
颜翊当即照着他的脑袋壳,就是一计暴栗。
“你什么眼神,仔细看看,他才二十来岁。”
李延之用袖管抹了抹眼珠子,定睛一看,还真的,此人已死多日,面色已成灰败,却仍能看出是个年轻人。
而且肌体俱全,绝不是干尸。
这青年身中三箭,鲜血浸润了整个胸部,现在早就干涸结块。
颜翊拈着手指,避开那些箭矢,小心的将他胸前的衣物拨开,只见其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