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将最后一个,知道秘密的老汉凿死,封入石匣。
进而,将墓主生前的财宝通通搬进来,堆在这墙边,封棺了事。
李方明见缝插针,道:“那么,这几百年来,他都是这样夜复一夜的,出来雕凿壁画吗?不对,这说不通啊。以前从没听说过,这一带还有如此怪事。”
“不会,我想,是这个盗墓的,乱挖坑道,破坏了墓室的格局,老汉才开始有了灵应的。”
颜翊瞧了一眼,躺倒在干尸堆里的盗墓贼,心道,就让他在这墓葬中,守着梦寐以求的财宝,生生世世,永永远远的安歇吧。
正在这时,鬼老汉果然回来了。他速度奇快,手上已经空无一物。
颜翊见情势危急,拉住李方明,说道:“总是让他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我觉得他看不见我们。我有一计,或许能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结束这一切,一会子,你看我的行事。”
都到了这个紧要时候,李方明哪里还有反驳的意思。赶忙点头,见老汉已经返回了砖画处,捡起了铁锤铁锥。
颜翊在他耳侧,轻声说道:“走!”
他二人小心翼翼,踮着脚尖,一寸一寸的,向着老汉迫近。待到来到他身后,李方明探身向前,歪着脑袋,从正面直视老汉。
见老汉面无色变,奇道:“他真的看不见我们。”
正在他兴奋之时,老汉手里的锤子,径直向着他的脸面挥过来,眼看着就要赏给他一个满脸花。
他慌忙闪身,吓出一身冷汗。
过后,又反应过来。老汉手里的工具,根本就是幻影,伤不到他。顿觉尴尬,偷眼瞧着颜翊,见他面有急色,却并不打算责怪他。
颜翊见他闹腾够了,乃道:“过来,抓住他左手的锤子。”
李方明搏冷搏冷脑袋,不甚赞同:“他手里的物什都是虚的,如何抓得住?”
“照我说的做,就是!”
这下,李方明也不再迟疑,伸出手,穿过那层光雾,瞅准了老汉手里的铁锤,猛力一捉。
捉住了!真的捉住了!
他内心的兴奋无可言说,再看颜翊这边,早已经将老汉的铁锥牢牢抓在手中。
只一瞬间,老汉的神色就有了转变,他的眼里重现了光彩,扭转过头颅,看了看身边神色紧张的两个青年,见他们衣着怪异,神色非常,不似时人。
甚疑,俄而,开腔:“汝等为谁,从何而来?”
老汉毕竟是先秦时人物,说话已近乎雅言。李方明不善与之交谈,便将希望寄托于颜翊身上。
见他正色道:“仆乃琅琊临沂颜氏,汝死后,六百余年而生仆,今见矣!”
老汉殊为不信,默而不言。
颜翊见状,又言:“汝主已死,汝亦死。汝若有识,当弃执念,超脱去也!”
老汉又疑,言曰:“君言吾死,空口无凭。”
颜翊乃解腰间金带钩,置于其手,金钩穿手而过,坠于地。
观此情状,老汉初疑惧,后掷锤锥于地,狂笑不止。
颜翊问曰:“君何故大笑?”
老汉自云,其乃百越中杨氏人,年十五,薄有技艺,能雕凿,善刻画。即被招募,营主君墓室。
然,主君一日不亡故,墓事一日不歇。所费帑藏,不可胜计。
其终日无休,日以继夜。而人力终有竭。初有工匠百余人,皆身强体健,精于墓事。
经年以后,皆疲不堪命,或辛劳倒毙,或投窜山海,或受鞭笞杖击,俱死矣。
二十年来,只余其一人,生也无趣,死亦无门。
听君一言,余今已死,真二十年来,唯一幸事。终可脱劳作,享无尽逍遥,岂不快哉!
老汉欣欣然诉平生遭遇,听者黯然。
众坐而论道,颜翊亦诉六百年间,王朝更迭,风云变幻,相谈甚欢,不觉夜尽而昼来。
少顷,老汉请辞,颜翊、方明皆执手相送,唏嘘流涕。
老汉忻笑如常,眉目更见舒朗。嘱咐再三,乃翩然至主君棺椁,取主之御服着之。
后,翛然入画。
颜翊视之,画中人物,容色亦微变,颇似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