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觉得,绯颜君上有些可怜。
在她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竟还有如此凄凉哀婉的一面。事实证明她的夫子并不比我的父尊好,我俩算得上是同病相怜的真知己。
我宽慰她道:“绯颜同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也莫要太往心上去。”
绯颜君上一脸平静道:“不碍事,夫子迂腐不化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不过我觉得,抱头痛哭总比生死相许要来得实在来得好。”
我点点头,深表赞同。
好不容易挨到下学后,绯颜同窗一扫先前忧郁的神色,理了理绛紫色广袖衣摆,摇身又变回了一个威风的君上。她眉目轻挑,拦住了一位正收拾着课本欲退出学堂的同窗。
那位同窗十分安静,生得眉目似画浓淡相宜,见到绯颜君上之后粉润的唇若有若无地一勾,垂目恭敬道:“君上有何吩咐?”
绯颜君上瞟了一眼那位同窗的课本,若无其事地问:“夫子布置的课业,玄寒同窗你可做好了?”
“已经做好了。”
绯颜君上将自己的课本放在那位玄寒同窗的课本之上,道:“如此甚好,你且再温习十遍就是。”
“好。”玄寒同窗毫不犹豫地就应下,令我倍感诧异。他那低眉温笑里,总让我感受到一丝意味深长。
后来绯颜君上拉着我走了两步,似又想起了什么,回头与他又道:“你可还记得本君的笔迹?”
“不曾忘记。”
“那就好”,绯颜君上像是完全放下心来,“温习的时候切莫用你自己的笔迹,要用本君的。”
“这个自然。”
走出学堂之后,我对那个玄寒同窗有些好奇,便问:“绯颜同窗与那位玄寒同窗很要好么?”
绯颜君上唏嘘道:“也不算要好,但放眼整个学堂,也就只有他还愿意替我抄课业,还不向夫子告状。”而且他还是龙族一群长老们指给她的未婚夫,不过她不想承认。
我想了想,问:“那其他同窗会向夫子告状吗?”
绯颜君上寂寞地叹了一口气:“呔,甭提了。”
回去的时候,时辰尚早,绯颜君上便带我一路走着回去,穿过河流,走过杏子林,吃杏子,而后欣赏莲池谷的美景。
看着满目的秋黄,我不由得感叹:“咦,绯颜同窗,外面这个时节该还不是秋季,而这里这么早就有了秋季,令人如此心旷神怡。”
“‘心旷神怡’用得甚好”,绯颜君上先赞了一句,道,“时节这个东西都是天界自己调的,喜欢什么时节就调什么时节。我就甚为喜欢这秋季,于是将春夏冬全部换掉了。不过这是一门技术活,就与在星盘上步星子一般,我花了许多年才学会。”
说实在的,我对我们魔界的魔史尚且摸不透彻,对天界的仙史就更不必说了。我所对天界的了解,无疑都是东凑一点西拼一点八卦积累起来的。现在听来,只觉得天界是个神奇的地方。
为了使谈话能够继续下去,我抠了抠面皮应道:“唔,绯颜同窗,你可真是厉害。”
绯颜君上对我的夸奖显得十分淡定,“还好吧,这也算不得什么。对了,流锦同窗,你今晚想吃什么?”
我道:“吃肉,但不要鱼肉。”不能一天到晚就吃鱼肉,营养该均衡。
“容我想一想,唔,鸟肉如何?”
“自然是极好的。”我点头。鸟肉味道很鲜,十分爽口,我很喜欢。我扭头看了看绯颜同窗的侧颜,她生得极美,眉目不描而幽,唇色不点而朱。
回到住处时,绯颜君上忽然又来了兴致,要与我考究学问。她让婢女送上两坛子清冽的果酒,与我碰杯豪饮。道是考究学问偶尔也要讲讲风雅。
说起今日在学堂里夫子教的那两句诗,绯颜君上一脸地不赞同道:“我用了许多年才领悟出来,情乃砒霜毒药,不是个好东西,哪里值得世人为之生死相许。可见课本所说不可尽信,夫子就是迂腐!”
我尝了尝那果酒,似不怎么醉人,三两杯下来也就随绯颜君上一起敞开肚皮饮。我叹道:“看来这个情我还是没有领悟得透彻,我既没觉得世人可以为它生死相许,又没觉得它是什么砒霜毒药。世人都太愚蠢了,自以为拿一两句诗就能诠释出究竟什么是情。那些诗大都婉约忧伤且华丽花哨,大抵连诗人自己都没能领会个中意境,纯粹是应个景罢了。我就不喜欢诗词。”
绯颜君上自酒盏里抬起头来,面颊嫣然,眼波流转,笑道:“流锦同窗,你果真造诣高深。听你一席话,我豁然开朗。”
听到绯颜君上的赞赏,我很受用。
然而当时我不明白什么是情,说了那么些自以为高深的话来,也不过纯粹是应个景。后来当我真正领悟时,不管是生死相许还是砒霜毒药,都不容我再回头。
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我眼前一片恍惚,唯有耳朵还是清醒的,传来阵阵酒盏相互碰撞而发出的清脆的响声。入喉一股子甘甜,果酒竟越喝越觉得好喝。
我努力瞠了瞠眼,却看见绯颜君上坐在我对面,不停地旋转着。
她手里把玩着酒盏,细白的指尖拨弄着杯沿,嘴角斜斜挑着一抹淡笑。一手撑着下颚,眉间却稍稍拢着嫦。
绯颜君上道:“百年前,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喝这酒,好生无趣。流锦同窗,幸好你来了,这酒才又好喝了起来。”说罢她又是将满满一盏酒仰头尽数灌进了喉咙里。听她这口气,有一种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