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早晨的空气有些潮湿，石板路被冲刷得一尘不染，道路两旁的花草露水未干，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墓园里人烟稀少，只有偶尔的鸟鸣声。
程阔下了车，独自沿着小路走向“小冰”的墓地，远远地便看见一个人影，倚着墓碑，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
仅从背影已辨认不出柯晏，太瘦了，可是程阔确定，那个人一定是柯晏，因为他看清了墓碑上的字——
爱妻丛小冰之墓。
程阔心里有些泛酸，一股凄凉寂寥之意涌上心头。
柯晏背对着他，并未察觉他的到来，倒是偎依在柯晏身边的一只黄白相间的小花猫，警惕地伸起脖子，瞪着程阔对峙了三秒钟，这是墓园里的流浪猫，每次柯晏一来，它都会主动跑过来偎依在柯晏身边，睡觉的时候也会靠在柯晏身上，似乎是想给他一点安慰，不让他那么孤单。
柯晏很喜欢这只猫，常常给它带吃的，有时还会抚摸着它毛茸茸的小脑袋，轻声和它说话。
“你为什么一直陪着我？是小冰派你来的吗？还是……你就是小冰？这辈子变成了一只猫？是你吗，小冰？”
小花猫被柯晏摸得很舒服，眯着眼睛，懒洋洋地喵喵地叫着，好像真的是在回答。
见程阔站在原地不动，没有敌意，小花猫往柯晏身上靠了靠，又眯眼睡去。
程阔看向柯晏，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柯晏应该是刚来吧，初秋清晨的空气有些湿冷，他穿着风衣还觉得冷，柯晏却只穿了一件白衬衫，脚边还有一个干净的空酒瓶。
柯晏是他见过的最爱干净的人，此时却颓然地坐在地上，若不是心灰意冷，又怎会如此绝望？
“小柯。”程阔轻轻叫了柯晏一声，没有回应，也许，他根本不想说话，不想被打扰。
程阔蹲下身，拍了拍柯晏的肩，才发现他的身上居然是湿的，又湿又冷。
难道昨晚那个雷雨交加的晚上，他坐在这里淋了一夜的雨？
柯晏的脸色煞白，喘息微不可闻，好像已经没有了呼吸，身体毫无支撑地倚靠在墓碑上，早已经失去了意识。
“小柯！”程阔惊慌地叫了几声，伸手去摸柯晏的额头，烫的要命。
程阔迅速将柯晏抱起，手中之人轻飘飘的，湿冷的衣服之下，仿佛是一堆白骨。
急性肺炎、感冒发烧、酒精中毒，以及厌食症导致的重度营养不良……
由于无法进食，为了维持生命，昏迷中的柯晏，又被迫插上了各种管子。
几天之后的傍晚，程阔去医院探望柯晏，意外地，柯晏居然心情大好，跟他聊天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
“你晚饭吃什么？”柯晏问程阔。
程阔惊讶地望着柯晏，柯晏最讨厌提到吃这个词，今天是怎么了？
“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吧。”柯晏又说。
“我……我们？除了你，还有谁？”
“小冰刚刚来看我，你一来她就害羞地躲起来了，不过我们说好，晚上一起吃晚饭，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程阔看了看四周，又看向柯晏，眼底泛起一丝忧伤，“……噢，不了。”
“她……还好吗？”过了片刻，程阔问道。
柯晏笑了，“挺好的，和以前一样，什么也没有变，对了，你去帮我买点水果，橙子香蕉草莓猕猴桃火龙果芒果……都买点，小冰爱吃。”
程阔不知再说些什么，心想，柯晏可能是相思成疾出现了幻觉，不忍心说破，“好，我去买。”
程阔从病房出来，正好碰见了岳闳平，两人聊了几句，岳闳平得知他是出去帮“小冰”买水果，惊叹道，“他又出现幻觉了？”
“又？莫非这不是他第一次……”
岳闳平忧心忡忡地回忆道，“两天前，那时候我也在，护工说要帮他擦洗身体，他说不用，让我们都走，说小冰会照顾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