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颢在房间里慢慢地走着,也慢慢地一一细看。
掉了毛的五彩鸡毛掸子,掉了些漆的梳妆台,裂了几道痕的镜子,待看见宋茶当年大材小用、拿来偷偷藏糖果的雕花嫁妆盒子时,忍不住嘴角狠狠抽了抽。
这个嫁妆盒子来头不小,据盛家流传下来的说法,那是宋代一位重要皇室成员留给女儿的一个陪嫁品,在古董交易市场上,它一直有价无市。
历代盛家女孩子都精心收藏保管,也只有宋茶那个小傻妞,才会干那样的蠢事儿!
然而他盯着梳妆台上的嫁妆盒子,想着小小姑娘当年往里面塞满了糖果,然后抱着它心满意足的小模样,不由嘴角上扬,无声地笑着摇了摇头。
此时如果宋茶能够看得到,她一定会发现,她的小哥哥眉眼柔和,眸子里有无限的缠绵和宠溺。
宋茶当然看不见容颢的神色,她的视线此时随着容颢缓慢晃动的背影,在房间里慢慢挪动着,那一件又一件没舍得扔掉的的老物件在眼前闪过,越接着看她的唇角就咬得越发重,不知何时,终于传来一阵刺痛的感觉,血腥气在鼻尖缠绕着。
如果不是记得从前,他会这样一件一件慢慢看吗?而且还是用那种充满着怀念的神情在看!
明明记得,可是重逢之后,为什么他对她的态度一直都充满着陌生疏离呢?
是因为他真的很讨厌她?
还是因为他只记得,自己小时候在这里待过,但是唯独不记得她,没有认出来长大后的她?
宋茶的眼眶里,瞬间就盈满了雾气。
她并不想哭,尤其不想在他面前哭,可是在这个充满了回忆的房间里,看着他用那样怀念的态度面对屋子里的一切,她便觉得仿佛有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刺进了自己的心窝,尖锐的刺痛感来得毫无征兆,疼痛让她绷直了脊背,眼泪开始有些不受控制,一颗一颗的,簌簌的往下坠落。
她突然觉得好委屈,也为自己这些年的痴傻感到可笑。
她知道,并没有谁那样规定过,她记得他,他也一定就得记得她,可是长达21年的惦记,从她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年纪开始,一直到她儿子都三岁了,这么长的时间,足以湮灭一切爱恨,可是她却牢牢记着他。
有多少人,惦记一个人二十多年,贯穿自己整个青春年少,甚至可以说是整个人生?
人生又有多少个二十一年?
她牢牢的惦记着,他却一无所知。
也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在睡梦之中才敢奢望,她的小哥哥其实也记得她,一直都牢牢地记得,从来没有忘记过。
梦里的小哥哥,眉眼之中柔和温情,他会小心翼翼地帮她挑鱼刺,他皱着眉头劝她不要吃太多海鲜,说绝大多数海鲜性寒,吃了对她身体不好,可是她一噘嘴,结果他就乖乖帮她剥了一大碗的虾肉……
多么美好的梦啊!
然而那终究只是一场梦而已,梦醒了之后,她还是得面对他的清冷,不得不承受他时不时的一阵抽筋,还有那些不知道到底哪儿来的莫名其妙的怒火。
想起他刚才那冷冽暴戾的气息,她觉得自己的心肝都在抽搐。
紧抿着的嘴角,有咸咸的苦涩的液体缓慢滑过,温热的液体滚烫,烫得让宋茶觉得心惊,她赶紧低下头,伸手抹了抹自己眼角和脸颊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