噹!
啊!
两道声响同时炸出,前者是箭锋撞在头盔后沿的响动,而后者,自然是中箭之人发出的惨叫。
边锋惊得汗湿满背,寒意从尾椎骨直蹿头皮,一颗心差点顶到了嗓子眼,这一瞬间,他竟是不敢回头去看箭矢射来的方向,生怕一转头,就变得和眼前这人一样。
他知道这一战会有危险,为此他甚至提前写好了遗书,但真到了死亡临近时,他仍是不由自主的感到恐惧,他才刚刚结婚,妻子温柔乖巧,孩子还孕育在肚中,他无法想象自己死了,她们将面临怎样的生活。
他还想再见一见年迈的父母,体校出身,走的还是足球这条路,年少的他没少让父母操心,等到好不容易在俱乐部站稳脚跟,事业上稍有成就了,结果还没得及尽孝,就碰到了穿越这搭子事。
不止这些,那些穿一条裤子长大,逢年过节都要聚一聚的死党;那些一起进体校,一起训练,一起吃住,一起经历汗水与疼痛夹杂着的青春,却最终因为各种原因,黯然放弃了足球的队友;甚至那个跟他处了三年,为他打过一次胎,但直到分手也没有怨过他,依旧互相留着号码,却再也没有见过的姑娘。
他都想见一见,哪怕只是远远看上一眼也好!
时至如今,他才发现人生还有那么多遗憾不曾弥补,那么多恩情需要报答,那么多愧疚藏在心中,以及,自己竟是那么怕死!
看着中箭那人直挺挺朝后倒去,眼中焦距飞速涣散,边锋猛的清醒过来,鬼使神差的,他朝前跨了一步,抱住这人体温渐失的身体,尽量低矮着身子,埋头朝来处奔去。
他知道半狼人嗜吃人肉,尸体最好别留给它们,但他这么做,不是为了替死去的战友保留尊严,仅是因为——他不想死。
是的,他胆怯了,那些在死亡面前方才如此清晰的牵绊,让他丢掉了身为军人应有的原则,他甚至想不顾一切的逃离这里,但同时他也深深明白,当一个逃兵到底意味着什么,所以他才下意识地抱住了这具尸体。
这至少是一个很适当的,不回身作战的理由,不管他跑得有多快,事后都没人会来问责他。
做出这个决定的那一刻,他突然非常厌恶自己,他在心里把自己批判得一无是处,但偏偏,他又觉得这么做是正确的。
“快退!”
“注意隐蔽,它们有强弓手,都把身子放低!”
这时,两声呼喊几乎在同时响起,前一声出自居中指挥的许亮,而后一声,是边锋身旁,他的副连长李伟喊出。
咻!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细微破空声传来。
边锋感觉身侧的空气似是被撕裂了,下一刻,他看见副连长李伟扑倒在地,后心位置,赫然多了一根漆黑如墨的箭矢。
鲜血缓缓浸出,染红地面,李伟的身子一动不动,边锋眼眶迅速泛红,只觉嘴里发苦,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难受异常。
他跟李伟的关系很好,心中对这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男人,也一直颇为敬佩。
刚进一连时,他曾非常不受战友待见,因为大伙都知道他的事,知道他曾经为了一个女人背叛过首领,只有李伟帮他说了几句公道话。
“首领都没说过怪他,你们几个够了啊,以后都是战友,留点余地行不行?”
“年轻人有哪个不犯错的,知错能改不就行了。”
李伟当初会说这两句话,或许只是源于身为副连长的担当,却让边锋深受触动,于是后来,连队狩猎时,他帮李伟挡下了那头妖兽的爪子,再后来,李伟奉命回去给首领报信时,也顺便捎上了他。
他救下李伟的第二天,李伟就亲自上门道谢,妻子李妮因二人同姓,加上想让李伟照拂边锋几分,就主动认了李伟做哥哥,还故作不经意的透露了她和边锋以前的关系。
正是因为这些,李伟在向首领汇报时,才硬是把他和另一个人拖了去,本来报信这种小事,李伟一个人完全足够,压根没必要带上俩名下属,但他偏就这么做了。
李伟是想给他创造机会,让他能把当初那件事,向柳直解释清楚。
但边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辜负了李伟的一番好心。
而现今,这个名义上的大舅子,自己的副连长,就这么倒下去了,一箭正中后心,大罗金仙或许救不来,但项耽可以,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那神奇的治愈术都能起死回生。
边锋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这事,因为事关李伟才突然回想起来,脚步也因而停滞了一瞬,这一瞬,他所经受的挣扎比当初救妻子时还要剧烈无数倍,与李伟相处的点点滴滴像旧黄历般在他脑海中翻过,他很想去救李伟,但他又怕真这么做了,敌人的下一支箭会钉在他的背上。
他只是单纯的想抗个人跑路,当一个别人看来心安理得的逃兵,命运却偏偏想让他成为英雄!
明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却像是过了上万年那么久,边锋猛的咬牙,终是把原本即将逝去的良知紧紧攥住,手中的六方枪一丢,将李伟提起来,夹在腋下,也顾不得矮着身子了,疯了一般朝前面跑去。
现今的情况万分危急,哪怕只是慢上一秒,李伟都可能活不下来。
既然做了这个决定,自然容不得半点犹疑。
大伙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着诧异与敬重,以及头一次发自内心的,相信战友之间是真的可以互托生死。
而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