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们再次收到了初音的来信,他在信中说,他伙同清夏仙子的娘亲,想了个法子买通了天帝身边的仙官,大抵能将想容病愈一事再多瞒上几日,让我们不必太过焦急。
见着他的消息,我放了大半个心,隐隐地又有了旁的忧心:连天帝身边的仙官都这样容易被收买,怪道近来人世间有这样多的贪官当道,若是所有的神仙都统这仙官一般,那可怎么好?
可是不管怎么说,上位者边上有一两个小人,对我们这些想动些歪脑筋的人,倒是很有几分好处的。
初音虽如此说,我心里却着实记挂着初音同想容,亦忧心着那诡计多端的祁渊,便仍旧坚持要当日出发,赶往染雪城。雪笙却不乐意离了我同胧月夜同住,便死死赖着我同去染雪城。胧月夜便以担心我为由,喜滋滋地拉着何苏叶要与我同去。
春末的阳光是极明媚灿烂的,雪笙起了玩心,便要骑马前去染雪城。何苏叶便将在农舍里养了一个隆冬的三匹马牵了出来。雪笙挑了一匹极健壮的枣红色骏马,一个人在前头骑得欢快,胧月夜担忧她一个人危险,便起了匹黑马在她身后紧紧跟着。雪笙见他跟着便觉闹心,不由加快了速度。没多久,他们俩便跑得没了影儿了。我同何苏叶同骑了匹白马在后头慢悠悠地走着,瞧着他俩这水深火热的光景,自觉好笑,只得在心底默叹两句:“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经了昨夜之事,我同何苏叶再次相见,心中难免觉得膈应尴尬,可他昨日既然说了那样的话,我也不好再作出耿耿于怀的模样,只好勉力表现得正常些,仿佛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看胧月夜此时的形容,着实是将七千多年的清誉全数丢尽了。”我笑道,“你瞧他这情深不寿的模样,那里像那天字第一号的花花公子?却和那守在祖奶奶边上的离渊一般痴情。”
“人生在世,谁没有自己的软肋?”何苏叶低声笑了笑,“世间从没有人能够天下无敌。”
彼时我同他正同骑一匹马,他拉着缰绳的双手几乎将我圈在怀里。他轻轻一低头,说话时温热的气息便轻轻拂过我的耳边,清晰异常。我不由有些心神不宁,迷迷糊糊思想斗争了很久,才决定没话找话说。
“那个……呃……苏叶……”
何苏叶听我唤他,便将寻找胧月夜同雪笙的目光收回来,看着我:“什么?”
“你一定不经常撒谎的吧?”
见我眨巴着眼睛一脸认真地看他,何苏叶有些奇怪:“为什么那样说?”
“那只乌玉镯子啊,”我顿时理直气壮起来,“你说是你父君去西天佛祖那儿替你求来的,可是你见过替自己儿子求镯子的么?你分明就是诓我,还诓得这样不像样!”
何苏叶一愣,伸手在我额前的发上轻轻揉了揉:“是我疏忽了,这谎话,的确是有些不像样。只不过,它倒的确是个护身符。”
“呃……这镯子难道是……你去佛祖那儿替我求来的?”想到这儿,我有点心虚。
“是我娘的遗物。这是她自幼戴到大的,希望它能护我平安。”
何苏叶的声音云淡风轻,几乎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心下却如堵住一般,有些发慌。我隐约记起,在我幼时离渊给我讲上古史时曾提起过,这一任的朱雀帝君,也就是何苏叶的父君,从未曾娶妻。那么何苏叶的娘亲,又是如何?
我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看他的表情,他却只是心平气和地笑:“你那样心虚作什么?七千多年都过去了,再多的情绪,到如今也淡了。”
我有些不大相信,伸出手去握他的手。他的手很凉,苍白的肌肤间透着微微冰冷的寒意。
这世上有些感情其实并不会被时间洗刷干净。那些绵亘了漫长光阴的伤痛,隐在结痂的伤口之下,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肆虐。
到达染雪城已是三日之后的黄昏。我们四人随意找了个干净整洁的小客栈,暂且安顿下来。为了不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四人都稍稍易了个容,模样儿只比平常人稍稍标致些。
下楼吃晚饭时,雪笙死死挨着我,同胧月夜隔出了十七八寸的距离。胧月夜也不恼,笑盈盈地剥着虾壳,剥满了一碗后又无限温存地将虾仁倒到了雪笙的碗里。雪笙脸色阴沉地扒着饭,权当作瞧不见,我同何苏叶便也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沉默地消灭着桌上的饭菜。
唔,除却胧月夜那腻得几乎能挤出水来的温柔表情和雪笙脸上风起云涌的杀气,我们这顿饭,还是吃得十分和谐的。
天渐渐地暗了,客栈的生意也红火起来。我们边上的那桌围坐着几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模样斯斯文文的,嗓门儿却挺大。我在他们的交谈间隐约听到了“王后”“千城公主”之类的字眼儿,立即尖起狐狸耳朵。
“你们可晓不晓得?皇后的病许是没得救了。前几日我对门儿的李大夫应了征去给王后娘娘看诊,那好端端的一副倾城容貌,竟骨瘦如柴的,那里有什么人形?”
“你是多久没有听得从皇宫里传来的消息了?我在李大人门下做门客,今儿早上听他说,昨日皇后的病莫名其妙地就好了,陛下为庆贺新后大病初愈,正打算找个吉日携新后祭祀河神呢。”
祁渊这又安的是什么心?我打了个机灵,正想听下文,却见胧月夜微微勾了嘴角,转过身冲那几个书生笑笑:“几位公子可是忘了‘隔墙有耳’这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