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得知自己命不长久以后,我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地,期望自己能够活下来。
期望自己和他,可以像人世间所有平凡的夫妻一般,相濡以沫,地久天长。
都道人的本性贪婪,神仙却亦是如此。我本想着,能与他重逢,已是我的至幸,然而,当我真的回到他身旁时,却发现,自己想要的,远比这些多得多。
苍翠林的日子过得十分清雅悠闲。何苏叶向来宠我,此番更是将我惯的娇气了好些。本神女向来是好吃的,他亦是晓得这一层,每日便拨出些时间来琢磨菜谱。如此一来,原本便精湛的厨艺愈加精进。我虽然病着,胃口却不错,被他这么好吃好喝地喂了几日,面色竟红润不少,觉得自己多长了好几两肉,暗地里甚是忧心。
不晓得为什么,虽然我入了梵伽谷,受了那谷底的戾气,还被那条巨蟒重伤,可即便如此,在我伤势恢复后,却并没有感觉到身上的寒疾有恶化的迹象,我猜兴许是何苏叶瞒着我做了些什么,但我并没有问他。我知道,如果在这个世界上,若是还有人能救我,大抵便只有他和杏林君。我先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他,在他找到方法救我前好好活下来。
自我住到苍翠林之后,离渊时常会来苍翠林坐坐。我晓得他是来同何苏叶商讨我的。我对他们的谈话内容十分好奇,便要求旁听,被拒绝后本想躲到门板后头偷听,不料何苏叶在门外设下七七四十九道结界,我解到第三道便几近崩溃,只得作罢。离渊见我怏怏然的模样显然不甚欢喜,准备离开时便特地来里屋坐坐同我聊了会儿天。
离渊来时我正靠在藤椅上对着一篮子针线发愁,见他来了,便赶忙笑着招呼他:“唔,你来得正好,你快过来帮我瞧瞧,这衣服上时绣些腾云好,还是绣几株翠竹?”
“你倒是好兴致。”离渊瞥了一眼我置在膝上的白色锦袍,走过来轻轻揉揉我的头发笑道,“我瞧你被我们赶了出来,脸色不大好看,便想着过来同你解解闷。你倒是会给自己找乐子……唔,不知谁这样有福气,能穿上我家阿竹做的衣裳啊?”
我瞧他一双笑意盎然的桃花眼里隐隐流露出几分猥琐的八卦相,便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你也晓得,阿沚他向来是个挑剔的,不是我做得衣裳,他是断不肯穿的。我琢磨着,自个儿好长时间没替他做新衣裳了,他身上的衣裳也该旧了。咱们九尾狐族未来的帝君,成日穿得破破烂烂的,岂不丢人?正好这几日我精神还好些,便赶着多给他做两套,你下次来时,便抽个空儿帮我给他带了去吧。”
“看来你这几日着实是爽朗了好些,竟开始操心阿沚的衣裳了。我瞧你闲着也是闲着,赶明儿不如帮你祖爷爷我也做一套。”离渊听此,笑得舒心,“你自个儿的事,你不挂心了?”
“挂心作甚?”我一面拿着剪子剪针脚,一面道,“这些事儿有你们操心,我只操心着怎样活得舒心长久些变足够了,不是么?”
离渊听此竟是一怔,沉默了一阵,才缓缓抬了眼,将手掌在我肩上轻轻按了按,笑道:“看来当初让你到苍翠林,竟是对的……小竹,他很好,你得活下来,同他好好在一起。”
我心下微暖,便弯了眉眼,冲他明媚笑道:“好。”
离渊在边上看了会儿我的飞针走线,忽然想起什么来,出声道:“唔,小竹,我方才才想起来一件事,虽不是什么大事,祖爷爷心里琢磨着,还是知会你一声好些……”
我见他面上淡定得很,便也估摸着他说得大抵当真不是什么大事,一面继续绣我的祥云图案,一面道:“什么事啊?”
“你现下这个身体状况,虽说有我和小沚晓得,可瞒着家中的旁人,到底也不大好。我本想同你的爹娘说一声,可你那甩手掌柜爹娘现下不晓得在人间的哪个犄角旮瘩逍遥,我也寻不到,只得罢了。”
我满意地点点头。我们家姐弟三个虽是被阿爹阿娘放养长大,教养得不甚精细,但若是算起阿爹阿娘为我们三个操的心,同别人家比起来,却也始丝毫不差的。再加之我一百多岁时曾走失过五十多年,回来时又受了重伤,更是被爹娘看成是心头的一块肉,手中的一块宝。我阿娘自从同我阿爹在一起后,被呵护得十分妥帖,除了五千年前我闹得那桩失踪,再没经受过什么大风浪,缺少历练,内心自然十分脆弱。若是忽然晓得我这个不省心的闺女又出了岔子,还是这样大的岔子,还不得吓得昏过去?我虽不晓得自己今后究竟会如何,这桩事,还是能瞒她多久,便瞒她多久罢。
离渊见我没什么大反应,便继续道:“今儿早上清儿她正好到苍穹神殿来瞧我,我寻思着,她是你的长姐,这件事不论瞒谁,都不能瞒了她,便干脆将你的情况同她说明白了。她听了吓得不清,一定要马上拉了你姐夫过来看你,我瞧着现下大抵也快到了……”
“你说什么?!”
我吓了一跳,一个不留神,手中的银针便狠狠扎在了拇指上。我疼得眼泪直流,一面忙着止血,一面泪眼汪汪地瞪他:“这桩事少一个人晓得便少一个人操心,你这是何必……”
离渊口中的“清儿”,是我长姐,九尾狐族的长公主洛水清。都说长姐如母,再加之有一对喜欢过二人世界的爹娘,除了呆在苍穹神殿麻烦离渊,我小时候同阿姐呆得时间最长,几乎可以算是由她同姐夫带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