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珍忘了自己是怎样从人群里走出来的,只记得当时自己和冷血的对话。
她问他:“我爹爹只安排了我逃出来,其他尸体不假?”
冷血涩声回道:“老狐狸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向监杀的人讨下你一条性命。他说过,他是必死无疑了。”
“为什么不是娘和哥哥是冯家长子嫡脉……红绡她不能算是冯家人啊,为什么连她也……”
“夫人说,她自是要陪你爹爹的;红绡愿替你;监杀的人不肯放过冯家两个子女,你哥哥愿将这机会给你。珍儿,他们都最爱你,你是他们最先考虑的人,所以,你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爹娘和大哥都死了,红绡代她而死……素珍脑里混混沌沌地回响着冷血的话,待到再寻回意识,人已被冷血带回客栈。
她拔出冷血腰上的宝剑,冷冷地指向他。
“珍儿……”仿佛看不见那明晃晃的剑尖,冷血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眉目坚定得可恨至极。
“不准你唤我名字!”她憎恨地盯着他,低吼道,“我明明可以赶回去,是你、是你……滚!否则,我杀了你!”
“你们冯家还欠我多年工钱,我不走。”冷血的眼睛也红了,声音却犹自平静,一字一字地道出的话宛如誓言般铿锵。
她一言不发,往怀里摸去,却见冷血从腰间摘下一件什么东西,缓缓举起。
那是她的钱袋!
他一声哑笑,缓缓道:“你现在身无分文。要么,你杀了我,否则,我永远跟着你。”
她心中气苦,一咬牙,反手一剑刺去,抵在他颈上。他竟仍是一动不动,甚至颤也不颤一下,只深深看着她。
素珍苦笑。再痛、再怒,却真能下得去这个手?将他赶走,她有多少心思是不想他送命。她这个真小姐尚未伏法,一经查出,便是杀身之罪,他又岂能得免?
只是,方才还能凭恨意支撑,此刻,她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摔到地上。
临别前,所有人的音容笑貌仿佛犹在耳边。冯美人,你们要花多大力气才能将一场死别演绎得像台上戏曲?
仿佛,幕一落,他们又能谈笑嬉闹。
仿佛,他们从未离去。
冷血说得对,他们冯家果没有一人正常,便连她的丫头红绡也是如此。她是小孤女,她家不过养她十多年光景,她不过和她玩耍十多年,她却情愿替她去死。
为什么要杀他们?
晋王旧党?
自她有记忆起,爹爹便是县里的夫子,经营着一家小书院,安分守己。
晋王当年祸乱未成,妻子儿女、府上奴仆,所有人无一幸免,被全数斩杀。
即便在她不知道的历史里,她爹爹果是晋王旧党,但其后隐于野、安于民,往日种种早已成云烟。他的言行让她笃信,他没有反叛之心。为何因一颗疑心便旧事再提?为何不肯放她冯家一条生路?
脸色大变的冷血将她抱进怀里,素珍浑身颤抖。痛到深处,哭亦哭不出来。她咬紧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冷血,退房,若你执意跟我,便护我到上京。”
冷血一惊,“你想做什么?”
“考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