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一脚踹到他脚肚上,从他怀中脱开。
裴十三嚎叫一声,松了手,“你怎么又打人?小麻风,你情郎一定是因为你这般喜怒无常而不喜欢你。”
他又口没遮拦,她却没有感到愤怒,这人给她的感觉很复杂,隐隐有种压迫感,但同他一起,却让她感觉十分轻松,也不知是陌生人使然,还是他掩饰的实在是好。
“那个人其实也算不得我什么情郎,他和我主子曾是敌人,对我有过忌惮,有过利用,也有过一些……欢喜罢,我对他也有过敌意,有过试探,但心里还是盼着他好……当然,若他对我主子不利,我第一个会杀了他。”
她慢慢坐到火旁,淡淡说道,好像说的不过是旁人的事情,方才那个失声痛哭的人不是她偿。
“所以你就杯具了。”裴十三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起来。
“是啊,所以后来当他遇到一个能为他生为她死的姑娘,一个活得恣意飞扬的姑娘,能为他改变自己一生,甚至能为他……我就杯具了。”
裴十三十分好奇,“甚至能为他什么?”
“关你什么事!”
裴十三嗷嗷叫,“我平生最讨厌你这种说话说一半的人,说什么我告诉你一个好玩事儿,说着说着就没然后了。”
她没理他,只听得他顿了顿,又似不经意的问道:“你主子是什么人?让你如此死心塌地,要换我是你情郎……啧啧……”
“同你一样,大户人家的公子。”
她能跟肆无忌惮的跟他袒露自己的事,不代表她没有戒心,哪怕连玉如今早不居庙堂之高,只在江湖之远。但这家伙在大周只怕非富则贵,她不能不防。
“噢,什么人家的公子,你说他和你情郎是敌人?“
他似乎来了兴致,她却不着痕迹的岔开,“若换做是你,你会怎样?”
“若我喜欢上一个姑娘,她就是我的公主,我不会因为她的利益立场,而不再对她好了,哪怕她要伤害我,我只怕也舍不得伤她。”裴十三缓缓说道。
“哪怕有美人对我死心塌地。当然,能让爷喜欢的姑娘,眼下还没有。爷就是对自己那么有要求的一个人。”
“有没有一丝心猿意马的感觉,对爷动心了有没有?”一阵幽兰气息突然喷打在她鼻翼,却是他突然坐下,把头凑到她唇边。
她听到他语气里的戏谑意味,这种人看似无害,但怕是最是惹不得。就像他说的,更不可能轻易对人动心。
她一巴掌拍过去,“你放心,我只对有权有势的男人动心,而且要长得俊。”
“爷貌美如画,简直不能再符合了!”裴十三乐不可支,“只可惜你瞧不见。”
他一再说自己长得俊,她也不由得也有丝好奇。
“你眼睛是怎么瞎的?”他又问,“打小这样,然后你发愤学医,哎呀好励志。”
她翻了个白眼,“我眼睛从前好的很。”
“我救了他喜欢的姑娘,中了毒,就变成了这样子。”她摸索着将一根枯枝扔进烧得噼里啪啦作响的火堆里。
她只谈眼睛的事,不说生死。
裴十三静默了一阵,然后微微笑着说道:“你那么喜欢他?值得吗?”
“不过小麻风,你其实也是要他内疚吧?”
她也突然静了。想起离开前,和冷血最后的话。
“等他同公主幸福过上十年以后,你可以把我的事告诉他。但眼下,一定不要。冷血,我拜托你。”
是,连玉是她的信仰没错,但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他们已然不可能,但她要他内疚,只是,十年过去,他再内疚,也不会离连欣而去,但他会记得她一辈子,会痛心自责一辈子。
她突然笑了。她这样的人,果然不及公主。
她又微微扬起下巴。她就是这个样子。
“既非天生残疾,小麻风,你的眼睛我一定想办法给你治。我认识最好的大夫。”他又说道。
这回语气,没了平素的谑然,温淡,而沉稳,好似这世上没有多少他办不到的事情。
她知道他必定有些本事,但并未当真,有些事情,非人力能为。
“你的模样呢,也不是打小这样吧?”他顿了顿,再问。
她想起素珍,眼睛微微一湿,嘴角却又不觉微微翘起。
“因为一个朋友。”
裴十三怔了怔,“你另一个情郎?”
“怎么可能,是个姑娘,我最好的朋友。”
“你情郎变心,那这朋友呢,怎么也不管你死活,还有你那主子。”
“她不在了。我情郎喜欢的姑娘是我主子的妹子,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裴十三沉默了一会,她以为他会有一丝愧疚之心,事实证明,她想多了,他很快又笑眯眯问道:“把话都说出来,是不是舒服多了?爷是不是好贴心?”
“只是,你朋友给弄的是疱疹还是……这些刀疤?”
敢情他这是一直在跟她心灵鸡汤,不期然就能想象到他贱兮兮的模样,她抓起一根树杈子就用力扔过去,裴十三骂着避开了。
她没答他,径自躺了下来。她不想提素珍的事儿,那是她一生知己,她的死,她一直无法释怀。
若她当日能救她,她就不会回去和魏贼同归于尽。
他却又凑过来,扶起她头,搁到自己腿上。
“你干什么?”她冷冷道。
“我能干什么,难道爷还能怎么你这小丑八怪不成,等下。”
他说着双手摆弄起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