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臣如严鞑等掀袍下跪,请皇上维持原判,以弘国威;亦有以魏成辉等为首的,率一众官员跪奏“请皇上以国之本为重”;更有怔在当地左右为难的大臣,譬如往日朝事多是中立的工、户二部尚书蔡北堂、黄从岳等人。
此时,民众亦早止住呼声,“赋税”二字谁听不懂,这事关乎自己利益,这里不乏当天衙门门外讽刺怒骂、甚明其中利害关系的书生。此前大骂李狗官,暗骂天子,此时到自己面临,方知其难。
连桂香楼的姑娘都怔在那里,不知所措洄。
晁晃此时亦跪下,微微冷笑,为权非同助声势,“请皇上三思!”
孝安心中一凛。她一身气派,教人几不可逼视,这时一双凤目亦透出忧虑,低声道:“皇上,只要你开口,哀家都将全力配合你,就像这一次……只是,这粮油价格,哀家请皇上务必要拿捏好一个对大周有利的主意才好。”
“母后请宽心。”连玉拍拍太后的手。
权非同此时脸色虽略见凝重,却仍是沉静如泰,淡淡的,端等着他的答复。
连玉轻笑一声。
这一笑把所有人都笑懵了,从孝安太后、权非同、镇南王、众官、民众,乃至楼下的素珍盒。
“不,朕无法答应。裴奉机犯下重罪,依律当斩,法不可废!”
回音回响于楼内,铿锵有力。众人却都变了脸色,包括权非同。
镇南王大怒,冷笑一声,厉声道:“皇上,若你必定要斩奉机,莫说我大魏绝不会给你那此前跟权相谈好的价格,我们甚至不会再卖粮给你大周!”
连玉没看他,抬眼望向对面与之相对的一间厢房。
人们此时方才讶然发现,二楼厢房实并未全开,还有一间依旧紧闭,两名侍卫守在门口。
除去惊讶的百姓,在场的人几乎都知道这两名侍卫是连玉的贴身四大护卫中的青龙与白虎。
此时,二人一笑,缓缓将门打开。
“皇上,请莫将镇南王的话作准,大魏将一如既往维持与大周的合作关系,谷粮按原来价格贩售,不会提价。”
未见其人,只先闻其声,沙哑而稳重。
整个桂香楼仿佛都教这声音所慑,一瞬无声,好一会儿,才争相看向那自厢房里缓缓走出的老者和妙龄女子。
素珍也大吃一惊,那是宏图酒楼里的琴师父女。
他们是谁?
这是几乎所有当日看到过这双父女的朝官的震惊和疑问。
至此,谁都不会认为这两个是普通的琴者。
疑问率先被镇南王打破。他双目大睁,颤声道:“妙相,妙小姐,你们怎会过了来?”
琴师淡淡一笑。
原来,这男子并非别人,却正是大魏相国妙澜,他身边女子便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妙音。
“王爷,老夫到大周,自是奉了我王之命,代我王宣布两件事情。一、奉机世子犯罪于周,其所作所为令朕痛心,其虽乃皇亲,朕绝不姑息,将之交大周天子处置;二、粮油价格不变,仍按原价沽售,此乃朕愿与大周缔结永世交好盟约之诚心。”
妙相国神色肃目,一个明黄卷轴从他手上跌展开来,其上墨迹朱批,盖的正是魏国国印。
“妙小姐,我是你未婚夫,你怎能携你父一同来害我?”
楼下,裴奉机整张脸像是要撕裂开来一般,两眼暴红,模样狰狞恐怖至极。他嘶声厉叫着,挥动双手便要向二楼的妙音奔去。
素珍朝冷血使了个眼色。冷血二话不说,踏前一步,伸手一抓,已将他扣下,摔到地上。
裴奉机犹自死死盯着妙音。
此时,琴伎,亦即那妙家小姐妙音俏脸一板,冷笑道:“裴奉机,你就是个畜生,谁是你未婚妻?”
镇南王妃一声“儿啊”,号哭大叫着跌到地上。镇南王却仍不可置信地怒视着妙相国,“我两家既结姻亲,你我平素交情亦尚可,你竟如此害我?妙澜,是你向我皇兄进的谗言,是不是?”
妙相国神色一肃,“王爷,老夫感激皇上赐婚,只是,你儿子竟如此卑劣,老夫岂能让女儿嫁他?琴者要有好戏台、好观众,方能奏出好曲。显然,你儿子并不是我儿的好戏台、好归宿,老夫决不能让她一生不幸。”
诸臣听至此,再吃一惊。
这似曾相似的话,当日连玉在宏图酒楼说过,却原来竟是这个意思,暗寓裴奉机并非妙小姐良配。
此前,场上没有谁见过这位声名显赫的大魏相国,可几乎人尽皆知,妙相才华卓绝,妙小姐更是才色双绝,乃妙相独女,妙相爱之如命。
连玉不知何时竟暗下与这双魏国极负盛名的父女联络上,邀之来周——
彼时,他尚受权非同监视,妙相要出入宫廷不易,他却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与其进行了一次“密”谈,争取到这对父女的支持。其后十天里,妙相密函回国,设法拿
下魏王的圣旨。
众人惊颤,又见那大势已去的镇南王犹自死盯着妙相,厉声道:“不、不对!即便你这老匹夫再三相谏,王兄与本王感情深厚,怎会听你妖言惑众,怎会肯让大周人杀掉他的侄子?!”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紧紧看着这对父女。而这对父女却相隔着虚空,看向对面那名黑袍男子。
本微微低头不知在思考着什么的连玉此时低低一笑。单是这一笑,已陡然让每个人感到恐惧。这个人一直就在你们眼前策划着各种事情,而你却一直毫不知情。你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