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伯扫了一眼面色稍显苍白的八姨娘,又瞧瞧面带愠怒的玉姨娘,放下手中茶盏,对伯夫人道:“内院之事自是任凭夫人处置。”说着,毫不犹豫的转身出去。众人恭送伯爷出去。伯夫人回来坐下,暗骂一声老狐狸,方道:“八姨娘可有话要辩?”
八姨娘忙道:“太太,实在冤枉。宋嬷嬷孙儿所做之事,妾并不知晓。妾请太太派人去找回宋嬷嬷孙儿,还妾一个公道。”
玉姨娘自忖这些年与八姨娘暗中斗了数回,八姨娘并不是如此愚蠢之人。可转念一想,正因众人认为八姨娘做不出此等愚蠢之事,反其道而行,八姨娘偏做了,又假做委屈也未可知。遂道:“太太,七奶奶如今还卧在床上保胎,她虽无大碍,又为人良善,只咱们府中却要查个明白给她个公道才是。不然,贾府也必不依的。”
伯夫人正色道:“我自是会给老七媳妇个公道。只她也该懂事,嫁到咱们府上,自要维护咱们府上声誉。此事不要外传才是。”
玉姨娘忙道:“太太说的是。可只怕此事亦瞒不住。昨儿正巧贾府大太太打发人送东西给七奶奶,这时节恐贾府已是知道此事的了。”
伯夫人沉了脸,道:“八姨娘,不管此事是你指使不是,确是你的人做下此事。你管教下人不利,方有此等事体。如今,罚你一年的月钱并份例,你可认罚?”
八姨娘不料伯夫人竟如此轻易就放手,心中惊疑不定,面上却道:“太太一向公道,妾自是认罚。”
伯夫人看向玉姨娘道:“老七媳妇小小年纪嫁到咱们府上,如今竟又受了这个委屈,我已命人备了药材并衣料首饰给她,叫她只管好生养着。你回去亦要好生安抚她才是。”玉姨娘心中已打定主意,只待查访出真相再做计较,遂温顺道:“谨遵太太吩咐。”伯夫人满意点头。又罚了春晖院当日守院子的下人才罢了。
却说此次临安伯府大戏前后不过三日就已落幕,只因迎春腹中的胎儿未掉之缘故。这又多亏了在成亲前邢夫人为其调养。迎春心中自是越发感激邢夫人。
那在院中瞧见了宋嬷嬷孙子扔石子的老嬷嬷向迎春告了罪,道:“原以为不过是小儿玩耍,却不料竟是为了害七奶奶。老奴未曾察觉,害的七奶奶滑了一跤,老奴请罪。”迎春自是没有怪她。命司棋赏了她。
司棋受了迎春所托将春晖院的下人们细细梳理一番。当日守院门的婆子是世子夫人奶嬷嬷的亲戚,因私自去别房与人说话,竟让旁儿进了春晖院。本就不大听使唤,受了罚后整日摔碗打盆的,司棋趁势回了迎春,将其革了。世子夫人的奶嬷嬷无法,只得求了世子夫人将她调换到别处当差。司棋又将素日里眼大心空,不听使唤的几个小丫头也革了。悄悄回了九夫人,九夫人使了手段,管家送了几个老实的进了院子。
不说迎春这里整肃春晖院,只说邢夫人那日原是派婆子送些东西给迎春,是给迎春做脸,叫临安伯府不能小看迎春的意思。谁料从婆子口中竟得知迎春差点小产,正是一个巴掌打在脸上,心中不由气愤,竟有人在迎春头上动脑筋,摆明了未把贾府大房放在眼中。过了两日,回禀了贾母,只说去瞧瞧迎春,遂给临安伯府递了帖子,带了人到伯府瞧迎春。
临安伯府伯夫人不免心虚,遂热情接待邢夫人。二人说了一会话,邢夫人道:“迎儿自小长在老太太膝下,爱如珍宝,我也疼她什么似的,不免娇养了些,若有什么不是,还赖您多教导她。”伯夫人忙笑道:“老七媳妇是个好的,平日里很是孝敬我和伯爷,我和伯爷自也象待老七一样疼她。”邢夫人道:“她小孩家不懂事,怀了胎,竟不知保养。听得前儿差点小产,我知道了心里刀割一样。只我想着她既已嫁入贵府,自是有上头的长辈照管着,况又有和睦的嫂嫂们关照,倒不必我多事。只我这心再放不下,到底今儿过来瞧瞧,倒让您见笑了。”
伯夫人忙道:“这自是人之常情。不怕你笑话,这些年我年纪渐大,精力越发不足,竟将家事托了给长媳。你也知道,我们府上人口繁杂,小七一辈的兄弟九个,姐妹六个。再下一辈就更多了,算上小七媳妇肚子里的这个,孙儿十七个,孙女十三个。我们伯爷是个多情的,不算那些没福气去了的,如今有排行的姨娘就有十多位。这一大家子,难免有疏漏之时。俗话说,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是我不叫人告诉你们府上的。只我想着,你们老太太已有了春秋了,怕她知道了于身子不好。况万幸小七媳妇无甚大碍。我已严惩了相关人等。你且放心,日后再无人敢动小七媳妇。”
邢夫人道:“迎儿此事我并未回禀老太太,只怕她老人家听了生气。府上恁多主子奴才的,俱都周全了却也不易,实在难为了世子夫人。只迎儿虽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却与亲生的也没两样。日后还要太太、世子夫人多照管才是。”伯夫人心里想着,“假惺惺的慈母样做给谁看,若真疼老七媳妇,嫁妆里就不只一千两的银子压箱底了。”她却不知,若无邢夫人,只怕这面上的压箱银子也只有五百两罢了。口中却笑道:“亲家太太只管放心。”
伯夫人遂亲与邢夫人到迎春房中探看,邢夫人见迎春气色还好,遂又嘱咐了几句。又有玉姨娘过来瞧迎春。邢夫人又与玉姨娘寒暄了几句,方留下给迎春道恼的礼物,辞了众人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