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手随身携带了伪装网的骨架,那东西多由细铁丝织成,敌人刚才蹲在树干后面,正是拔下和附近颜色一样的蒿草,插补满伪装网,利用其遮挡住身体,爬过空旷的草地,接近那棵大树。
与其说这个家伙谨慎到杯弓蛇影,不如说他专业到炉火纯青。那片一米多高的翠色蒿草,中间正好直立着一棵粗大低矮的大树,他没有冒失的奔到孤立的大树下,而选择依靠伪装网匍匐到树下。若不是谷马紧盯他一路奔跑至此,想发现这么狡猾的家伙太困难了。
谷马手上的狙击步枪,早如一只摄魂幽灵的爪子,将瞄准镜窥望在那个闪露出半只肩膀的家伙。此刻射击比较冒险,对方由于挥动着手臂,导致身体不断起伏,若隐若现的目标,很容易挑逗狙击手大意射击。
t型准线一直校对在那个挂满绿布条的狙击手腰上,假如谷马现在扣动扳机,只能看到射出的子弹钻进草丛,至于打进敌人身体的哪个部位,能否命中要害,都成了不确定因素。
万一敌人诈死,或者受了点轻伤,仍具备还击能力的话,对谷马便是致命的失误。谷马静静的呼吸,眼睛紧紧贴在狙击镜上面,他必须一枪结果这家伙的性命,眼前的局面,每多打出一颗子弹,暴露自己的风险便像震级增大一倍。
遮挡敌人身体的伪装网,边沿支楞起许多细长柔软的蒿草,每当山风拂过,它便随着四周草地上的植物一齐起舞,丝毫看不出异类。
谷马的伏击位置,在敌人两点半的方向,从这里窥望,那扇遮住狙击手头部的伪装网,更像一个锅盖形的对空雷达,时而动一下,时而停一下,缓缓朝前推进,朝那个高树靠去,他还是忍不住要去看看刚才被打中的牵魂。
而实际上谷马将牵魂摆放的位置是在大树一侧的一堆乱石之上!那里也是一处绝佳的狙击阵地,这家伙如果占据了那里,隐身在乱石之中,能控制超过东南方向超过60度角的范围!
“圣洁的高台柱,又一个迷失的灵魂,即将钉在上面,仰望仁慈的上帝,承受臣服的恩宠……”嘴唇默默诵经,谷马勾拉扳机的手指渐渐发力。
这个狙击手,蜷缩起满是绿布条的臃肿身躯,慢慢变换成蹲坐姿势,他双臂搂紧树干,像抱着山羊交配一般,努力往茂盛的树冠上爬。这倒是有点出乎谷马的意料。
这一下,可逮到有利的射击时机,谷马把t型准线标瞄在他后背,淡蓝色的狙击镜孔中,这家伙真如钉在十字架上背对着我。他努力往上爬,我勾拉扳机的手指越来越靠后,枪膛里的子弹,只差撞针击打一下屁股,便可窜出管道,击断敌人的脊椎骨。
谷马本想用子弹把这个海盗狙击手钉死在树干上,可他双腿刚夹紧大树爬高一米,仰起的绿脸上,那对儿凸鼓的大白眼珠子,像见到手举招魂幡的魔鬼,吓得双腿如两滩泥巴似的,吧唧落脚在树下。
这一瞬间,他作为专业狙击手,知道自己不再需要伪装,更没必要再躲闪什么。因为,他扭头回看的瞬间,发现了那个已经摊成一片的充气娃娃,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这个时刻,一颗高速飞行的子弹,划着惨白的直线,隔着座座荒坡,穿过薄雾,穿过无数斑驳的湿叶,早已奔跑到谷马和目标中间。“嗖砰。”就在想上树的狙击手,刚要扭过脸来,看一眼谷马隐藏的方位,弹头就生猛的钻进目标脖子,将他挤垮在地上。
现在,谷马可以非常肯定,那个家伙熬不过五分钟。最乐观估算这家伙的伤势,他左侧牵扯头颅的韧带和肌肉都得被弹头震断,整个喉结至少崩碎一半。
这个家伙的死在过于的自信,他以为那个乱堆中被击中的无非是敌人死尸和碎肉,因为一把m25狙击步枪掉落在那里,足以说明对方已经被狙杀!谷马的心里默念:“还剩四个!”然后迅速转移位置。
在方圆还不到十平方公里的这个沙头角南岸荒滩,荒坡林立垃圾成堆,但现在却成了杀戮战场,不说海湾之内已经死掉的那几个亡魂,现在荒坡之上再次成了一个绞肉场,登陆的六个枪手当中再死两个!
谷马知道这一场战役还远远没有完结,剩下的四个枪手很可能全都是狙击手,而越是在一开始躲避了子弹的他们,并不是因为上帝的眷顾,而是他们专业的素养和训练造就了这样的结果,当然缜密的头脑和避险的感觉也不可少!
看到敌人逐渐死去而变得僵硬的身体,谷马没有任何感觉,他在心如顽石般坚硬,每一次战场之上的血腥厮杀都会讲他的心再次锻造!此时已经坚如钢铁,而在这里,就是又一个战场,起码谷马是这么认为的!
谷马躲避在另一处乱石和灌木的后面,从包里掏出巧克力和牛肉干,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在战场之上的时候,他也是会感到饥饿!
十五岁之前,谷马从来不知道用食物填饱胃口的滋味儿,加入佣兵营地那天,这种饥饿感却被恐惧代替,他射杀过很多无辜的人,因为有时候,敌人也是无辜的。他像一个被上帝和恶魔同时争抢的孩子,双臂欲裂的恐惧和痛苦,犹如鉄蒺线绑在我的内心。但他知道,我必须活在自由里。
没人知道,一个鲜活的生命,趴在大自然的肌肤上隐蔽,怀念心上人时,脑袋突然被打爆,是怎样一种恐惧。当初,他做那五个人偶牵魂替身,等于给自己复制生命。
战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