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欢静静地看着她,“汪太妃用金簪银锭收买你,就为让你往一碗羹里加一撮荞麦粉,你会想不到她是要害人?”
莎儿脸色更白,伏在地上哭道:“是奴一时迷了心窍。奴家中幼弟出疹子,郎中不肯出诊,说没法子,奴的父母就想把他抛在野外。奴的一个旧友把这事告诉了奴,奴给家里递消息,说很快就能弄到银钱给幼弟找更好的郎中,奴的父母才暂时留下了他。正巧这时汪太妃找上了奴,奴就,奴就……”
沈遇欢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内情,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可以来找朕帮忙的。”
莎儿愣愣地抬起头,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奴……奴哪里敢。”
“不敢来找朕帮忙,怎么就敢铤而走险给汪太妃做帮凶了呢?”沈遇欢叹道,“你想保住弟弟,这又不是坏事,纵使朕真的不帮你,也总不至于怪罪你,帮汪太妃害人,一于良心上不安,二于安危上有险,你选这条路,又是何苦?”
莎儿呜咽一声,双臂无力地撑着地,大哭起来,“奴知错了,奴真的知错了……”
沈遇欢不再看她,对雀彩吩咐道:“让她画押后,打四十板子,拖出宫去。”
雀彩颔首应是,架起莎儿的胳膊,把她带了下去。
沈遇欢走到已掩盖不住慌张的汪太妃面前,平视着和她差不多高的汪太妃,冽声道:“夜色已晚,朕困了,太妃再不说实话,朕就直接给你定罪了。”
汪太妃张了张嘴,“你……”
“太妃娘娘!”沈恪礼一步抢出来,神色沉痛道,“你已铸成大错了,切莫再行糊涂事了!”
汪太妃一愣,“礼儿……”
“娘娘!”沈恪礼望着她,眼里竟满是哀求。
汪太妃心内一抽,猛地想起身边大宫女如馥的话:
“……娘娘是四王爷的生母,四王爷若坐上了那个位置,怎么可能不把娘娘尊为太后?您看看如今的程太后。四王爷比今上可更孝顺,娘娘日后尊荣,定然更胜程太后呢……四王爷整日受郑太后和六王的搓磨,我们下人都觉得不忍……若没了六王,郑太后必会全力推四王爷上位……奴听说六王他……不能吃荞麦……”
她暗暗使劲掐了自己一下,咬牙昂起头道:“我招。是我让那宫女在汤羹里加的荞麦粉,我怕六王长大后会容不下我的礼儿,才想将他除去的。”
她的儿子要做皇帝,她要做尊荣无比的太后娘娘,要做皇帝的母后。捱过这一段,她的儿子还会再有机会的,她绝对不能打乱他的计划。
沈恪礼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眼里闪过一丝歉意,很快在袖底捏紧了双拳,脸上显露出震惊又悲伤的神色,抖着两片嘴唇看向汪太妃,面皮渐渐发红起来。
汪太妃局促地扶了扶头上赤金镶翠的拢鬓。
“太妃娘娘,”沈恪礼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突然撩起深紫绸缎蟒袍的衣摆,直直跪了下去,脸上的悲色更显,含泪道,“我的骨血发肤都是受于娘娘,生恩本不敢忘却。但母后对我恩情深重,六弟是母后的心头肉,也是我最珍视的弟弟,娘娘竟收买人要谋害六弟,我实在无颜面对母后和六弟。事到如今,我只得割发还恩与娘娘断绝恩义,此后,娘娘非我生母,我也非娘娘所出,娘娘同我自此为陌路,望娘娘好自珍重。”
说罢,冲着汪太妃磕了三个头,取下头上发簪,手起刃落,割下一缕头发来。
汪太妃惊愕地高声呼道:“礼儿!”
沈恪礼高高举起手中的那一缕头发,颤抖的胳膊似乎透露出挣扎和决绝。
沈端仪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胞兄,他和母亲长得那么相像,长眉细眼,皮肤很白,嘴角下方有一粒红痣。可此刻的他跪在地上,神态诚挚,却让她感觉那么陌生,陌生得让她心生恐惧。
“四哥……”她颤着声音开口,“娘生养了我们,哺育之恩,岂是能说不要就不要的?”
沈恪礼站起身来,握住她的胳膊,状似安抚道:“端仪,你不要怕,太妃娘娘是太妃娘娘,你是你,皇上明辨是非,是决不会迁怒于你的。”
沈遇欢忍住了想翻白眼的冲动。
沈端仪的牙打着战咬在下嘴唇上,慢慢地渗出血来。她跪下来紧紧攥住沈恪礼滑凉的衣袍,泣不成声地求道:“四哥,你是……你是娘的儿子啊,求求你……求求你,别不要娘,你帮帮娘,帮帮娘啊!”
沈恪礼想把衣袍抽回去,抽了两下都没有抽动,急得头上冒汗,恨不得一脚把这个妹妹给踹开。
“啪!”
一声脆响过后,沈端仪的脸上出现五条鲜红的指印。
“混账蹄子,谁让你四王爷胡搅蛮缠的!四王爷可是你哥哥,你就这么见不得他好?”汪太妃呼哧呼哧地气喘如牛,脸上竟显出凶狠之色来。
沈端仪捂着火辣辣的脸看向汪太妃,仍是那副怔怔的样子。
“够了!”沈遇欢看不过眼,冷然出声。
吵闹声蓦地静下来,几人都向她看过去。
她的指尖捋过衣摆上的一道褶皱,语调沉静道:“太妃汪氏,谋害六王,着废去位份,禁足于冷宫,除大宫女如馥外,其余宫女一律编入别处。”
蔡见均称喏。
汪太妃摇摇欲坠地靠着沈端仪跌坐在地上,一双眼只紧紧地盯着沈恪礼的侧脸,眼里是极复杂的不舍。
“不可!”郑太后尖叫一声,看向沈遇欢的目光锐利如匕首,“皇帝为什么不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