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淅淅沥沥,虫鸟鸣唱渐低。
苏三再一次睁开眼睛,他实在是睡不着。
把昆仑稳压在他伤口上的腿扒下去后,苏三觉得腿上一阵阵的疼痛抽起来,皮肤怕是破了。
昆仑稳这傻子不是洁癖很严重吗?为什么在这么脏的山洞里还能睡得这么熟啊!为什么他可以紧紧地贴着自己睡,睡姿还这么差!
又一次把昆仑稳的大腿推下去。
苏三透过山洞外面折射过来的火光打量了一下昆仑稳的脸,嫌弃地看着他嘴边吹出来的泡泡,心里竟然有点开始羡慕起这傻子来。
真是傻人有傻福,一个人出门在外,和陌生人在一起也能睡得这么安心。
难道他们全身上下透露出来的气息都是善类,脸上都是和善的微笑吗?这傻子的病难道是时有时无的吗?
苏三动了动腿脚,感觉力气恢复了很多。他报复性地扇了昆仑稳的大腿一巴掌,看这傻子依然睡得死沉死沉的,又不解气的扇了他几下。
啪、啪几声声音从山洞里飘忽回荡,耳边一股热气吹过。
“嗯,阿苏不是说要睡觉吗?怎么现在又这么有兴致了。”
苏三偏头隔开简宫迭的骚扰,“你挪到中间来吧。”
简宫迭轻笑,“可是阿苏,人家不喜欢中间的位置啊,怎么办?”
苏三有些疲惫,他不想再理这疯子了,一天不分时间地点的疯言疯语,没个正经。
从来没有想过,睡觉时到底侧往哪边也会成为人生需要思考的问题,苏三无言。
压住昆仑稳动来动去的腿,还是面对简宫迭吧。这疯子动手动脚的,实在是太轻浮而且不可信,不能将后背对着他!
忽然一阵低低地呜咽声传入耳朵,苏三转头看昆仑稳这傻子已经睡得不是那么香甜了。
他两眼流泪,泪水沿着脸颊倾斜的幅度一路滴淌,沁进发间,耳朵里。
看他神色痛苦,双眉紧蹙,好像噩梦缠身,不得脱解。一边哭还一边喃喃叫唤,“别……我不要……滚!……快滚……!”
这傻子到底梦见什么了?看他整天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样子习惯了,没想到也有令他感到如此伤心、痛苦的事情啊?
既然看见了,总不能不管啊。让他这么哭闹下去,旁边的人还怎么睡?
苏三翻身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脸蛋儿,“喂,醒醒,别哭了。”
昆仑稳越哭越大声,越哭越揪心,他迷语不断,甚至也不抬腿压苏三的脚了。
整个人都蜷缩起来,瑟瑟发抖,犹如秋风中的落叶,看起来凄凄惨惨、悲悲切切的。
让人看了忍不住心软。
本来就狭窄的石床这下就更是容不得人了。苏三使劲搂住他,把他的身体打直,一只手在他背上缓慢地拍打,一只手顺着他的眼窝,把他的泪水擦拭干净。
“稳稳,哥哥在这儿呢。”
昆仑稳硬是要将身体缩作一团,苏三压住他的手脚,把他往自己怀里带,柔和了声线。
“乖,稳稳,放松……来,舒展身体,好好睡觉,一觉起来就好啦。”
昆仑稳慢慢停止了颤抖,他两手死死地攥着苏三之前穿上的中衣,把苏三胸膛前的衣服抓得皱巴巴的。
“好了,稳稳乖,哥哥在,安心睡觉啊。”
苏三右手拂过昆仑稳的眼睛、眉头,固定住他的头,拇指揉着他的太阳穴。身体与他相互贴在一起,左手按住他的两只手,轻声细语地安抚他。
也许是温暖的体温和柔软的语触传递给了被梦魇困住的昆仑稳,他逐渐停止了挣扎、恐惧、不安,窝在苏三怀里,把头紧紧地挨在苏三胸口上。好歹表情逐渐松缓了下来,但还是泪水泗溢。
他的眼泪染湿了苏三的里衣,洇入了苏三的伤口里。
让人感觉很痒,也很疼。
昆仑稳断断续续地呓语,“哥……哥哥……”
苏三听清楚他叫唤的是什么,不由得怔了一下。
这些时日他与这傻子同行,虽然一路上都以兄弟相称,却一直都是他自安名头。
这傻子清醒之时从未以“哥哥”这样亲昵的称谓呼喊过他。
这傻子在梦里叫唤的人肯定也不会是他的,原来他也会牵挂别人如此之深吗?
苏三有点心烦,自己上赶着做别人亲戚有何意思?难不成自己装好人装出什么怪毛病来了不成?
身后的疯子又想把手伸到他身上,苏三不愉,把他的手一把挥开。
“阿苏,你好偏心呀。对他这么好对我却不理不睬的,我真的要吃味儿了。”
苏三心想你要怎么着或者是死是活与我有任何干系吗?
被别人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他还能不断地倒贴过来,真是头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男人。
但随之苏三转念一想,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不说别人了,他自己难道不也是这样吗?
就前段时间都还想着要弄死这傻子的,现在竟然还安慰起他来了,自己这些行为与这疯子又有什么差别呢?
苏三使劲想把昆仑稳紧抓他胸前衣服不放的手扯开,但他越加重力气这傻子就越攥得紧。
苏三感觉他小臂上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再这样扯下去衣服就要被撕烂了,苏三心想算了,管你的,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强行翻过身体平躺回来,苏三闭上眼睛,抓紧时间假寐养神,再不管身边这两人如何闹腾。
有光线斜过洞壁,苏三推了推简宫迭。这疯子两眼神采奕奕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