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王要去往河北道,自都城出发,必先经过河东道。
宋映溪根据以往随阿爹行军的经验估算了一下行程,昭王若要出兵幽州,要缩短行军路程,必定会经过沁州、邢州,然后一路北上直达幽州。若往大了算,这会昭王的军队估摸着已到达沁州了。
这几日宋映溪一直马不停蹄地赶路,连换了几匹快马,丝毫没有停歇。她已抄了近路,从都城出发后直奔沁州,哪怕是急行军也需要休整,而宋映溪几乎星夜赶路,以求在昭王出河东道境内时赶上他。
数日的奔波劳累,宋映溪嘴唇发干,连嗓子都哑得出不了声,但她仿佛浑然不觉般,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赶路!
这日天气阴霾,眼看将要下雨。
沁水河边,谒戾山山脚处,正是昭王军队扎营的地方。
营帐里,裴劭正与刘郢站在沙盘旁商议。
“王爷,上次到安北都护府平定胡乱一战下来,粮草耗损甚多,且未曾得到充足的补给便匆忙出兵,属下照目前的数量估算,恐怕撑不到幽州。”裴劭对刘郢道。
刘郢抿着薄唇,眼中看不到一丝情绪,用手指了指插在沙盘上那根写着“邢州”的旗子,那手指骨节匀称微凸,充满力度。
“先派人到邢州节度使处传我口谕,让他们备好粮草,我们到邢州只停留一日,补足粮草后直奔幽州。”顿了顿,又道,“若是调粮不力,直接撤职查办!”
“是!”
裴劭领了命,正欲出去,却看到一将士匆忙进来,作了个揖道:“王爷,哨兵察两里外有人驾马横穿密林,看样子似是直指军营而来。”
裴劭不明所以,看向了刘郢。
刘郢皱了皱眉,道:“可知是何人?”
“不知,距离虽远,但瞧装扮和架势不似朝廷信使,恐别有所谋。”
刘郢点头:“待我出去察看,先去通知哨兵,务必将此人拦于军营门前。”
说罢便领着裴劭快步走出了营帐。
宋映溪路过沁州城郊时便从砍樵人处打听到,昭王的军队就在谒戾山山脚处扎营,于是又快马加鞭赶过去。
孰知要去往那谒戾山,必先经过一处密林,那密林荆棘丛生,马匹跑惯了平原高地,几时见过这样的密林,加之马蹄被荆棘划伤多处,此时马匹已然受惊,宋映溪几乎控制不住。
被马颠得七荤八素,宋映溪背冒冷汗,只怕是还未得见上昭王一面,就要被这疯马甩下山崖而死了。如此想着,又不由得夹紧了马肚,而那马匹反而跑得更快。
透过丛林中的草木,远处的军营已若隐若现,而军营前已有数人立于此,摆好了架势。料想是自己穿过密林时已被哨兵发现,此时他们已整装以待她这位不速之客。
站在军营前的士兵朝密林方向大吼:“来着何人?还不速速下马!擅闯军营乃是死罪!”
宋映溪已听到对方的质问,正欲大喊,却因为嗓子嘶哑,根本无法回答。她着急地勒紧缰绳欲将马匹停下来,谁知马儿吃痛,长嘶一声跑得更疾!
刘郢坐在马匹上,眯着眼睛看向远处那疾驰而来的人,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于是他左手将挂在马鞍旁的长弓挽起,右手从站在身旁的士兵身后的箭筒衔出一支箭,扬手便把箭搭在了弓弩之上,动作一气呵成。
眼看军营越来越近,宋映溪已无法停住马匹,若她此刻放手,怕是要立即被马匹甩出几丈之外,摔个粉身碎骨。
她心头焦灼,正欲竭尽全力发出呼救,恍惚间朝那军营定睛一看,心中一惊——
只见那坐在马上的人张弓如满月,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宋映溪见状心里暗叫不好,连忙从腰间掏出将军府的令牌高举,欲让对方看清她的身份,但还是晚了一步——
“咻”的一声,那箭弩飞驰而出,带着一股骁猛的杀敌之气,直接刺穿了宋映溪的肩胛骨!
宋映溪受了箭弩的冲力,一个松手便摔下了马。
凉风又起,雨点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沁江带雨,寒沙萦水,唤起离人无尽的愁思。
宋映溪感受到滴在脸颊上的冰凉,耳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马蹄声。落地后滚了几滚,这才回过神来,却已有几个士兵跑到宋映溪跟前,“唰”的一下亮出佩剑架在她的脖子上。
“我要见你们王爷。”宋映溪被几把佩剑架得无法动弹,只得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此时刘郢已驾马赶上,停驻在那几个士兵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映溪,一双斜挑的凤目微露寒芒,仿佛在看一只猎物。
宋映溪手中仍紧握着将军府的令牌,即使从马背上摔下她也未曾放手,因为她知道,如果这个东西丢了,她就难以证明自己的身份了。
艰难地伸出右手递出令牌,那支箭仍插在宋映溪的肩上,肌肉牵扯间无不让她感到钻心的疼痛。
裴劭上前把那令牌递给刘郢,刘郢不动声色地接过,只消一眼,他便认出这是何物,瞳孔骤然一缩,看向宋映溪。
“在下……奉辅国大将军之命前来……”一bō_bō疼痛袭入宋映溪的大脑,连日来的奔波早已耗尽她的体力,肩胛处血流如注,她再也无力支撑起意志,像一根紧绷的弦突然断掉似的,话没说完便没了意识。
刘郢眉头一皱,迅速下马上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确认她只昏了过去,继而命令左右:
“来人!将此人带到军营中安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