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黑暗的领域,死气凝结成深不见底的液体无声地流淌着。四下一片漆黑,如墓穴般寂静,偶尔有亮光闪过,是白骨的反射。间或听见一些声音,也是垂死者的****。将死未死的罪人们粗重地喘息着,挣扎在污血中,苟延残喘。
浓黑色的雾气笼罩着水面,唯有一条与血水几乎齐平的蹊径通往中央,小径通体以域外陨金砌成,本身就是一件极品法宝,然而即使如此坚固之物,依旧在长久的腐蚀中变得摇摇欲坠。蹊径在迷雾中蜿蜒着,通往那无法直视的黑暗生出。
兹咔咔——
石门带着生锈的音节缓缓开启,这片被死亡笼罩的绝地在三年的封闭后迎来了它唯一的访客。来者披发赤脚,端丽的面容没有一丝笑容。
他淡然地走到蹊径尽头,伸出手。
刹那间,雾气散开,露出令人联想到世界诞生之初的黑暗。
“醒来吧,三年的修炼已经结束了。”他轻声喃语着,随着他的动作,黑暗之水自然分开,露出悬浮其中的人形。
“三年,就这样结束了?”他轻声说着,睁开那彻底被黑暗浸润、已经溶解了几乎所有的感情的黑色眼睛。
“是的,已经结束了,”少邪温柔地回答着,伸出手。
三年的浸泡,只是普通法宝的衣袍早被死气腐蚀得一触即碎,然而李夜吟却仿佛不知衣裳已经朽烂不堪般,涉水而来,拾阶而上,走到少邪的面前。纵然衣裳随着水流渐渐化为乌有,只黑发黏着苍白的身体,缓步而来的人却通体都流淌着华服盛装的从容淡定。
少邪微笑着打量着渐渐从黑水中清晰的形体。
三年的浸润,让本就苍白的皮肤隐隐渗出幽蓝,磷光下,完美无瑕的五官别有几分妖娆。本就如鞭子般柔韧的身体,如今更是完美得没有一丝多余……
他贪婪地打量着,不时伸手按摸确认,满脸老农看见庄稼茁壮成长时的质朴和得意。
“我原以为还需要再五年时间,你体内的道佛魔三种修为才会完全融合。”他啧啧地说道,“你比我的期待更优秀。”
“再优秀却也不得不受制于你,”李夜吟淡淡地说着,少邪种下的古龙魂还徘徊心口,只是相较于三年前,安分了许多。
少邪笑道:“以你的聪明才智,不可能时至今日还认定古龙魂是我控制你的手段。”
李夜吟点头道:“点雨楼内记载的魔道手段千千万,若非另有所图,何必选择难以操作且弊大于利的龙魂入体?只是有一点我始终不明白,你执意把自己打扮得凶神恶煞,求的究竟是什么?”
“我的所求,你日后自然会知道。”少邪冷冰冰地说着,随手扔出一件外袍,道,“从今天开始,我正式给予你仅次于我的地位。从今以后,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人可以命令你,想做什么也只管去做,不必留在不可知之地待命。”
“多谢。”李夜吟敷衍地说着,穿衣的同时,又道,“勘命师居然没反对你的这个决定?”
“主人需要介意宠物的喜怒哀乐吗?”少邪反问道。
……
……
长安城的中轴线上三大殿,气氛肃穆,金銮殿内,重臣分作两边,一丝不苟地弓着腰,中央则是七位皇子依照长幼尊卑,垂手侍立。
金殿的至高处,正值壮年的齐帝冠冕衮衣,一贯的喜怒不形于色,身后的珠帘,时有翠玉叮当之声传出。
今日是决定齐朝未来五十年的重要日子。
今天,皇帝将正式册立他的嫡子——皇三子为太子,同时公平地给予其他七个儿子每人一块封地。
美中不足的是,御座下首的第一个位置,属于国师的御座,令人遗憾地空着。
三日前,国师出海访友,需月余才能归还。
然而这是巧合,还是——有意?
重臣们心中各自有一杆秤。
李氏南唐覆灭后,佛教在齐国的地位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短短五年时间,新增的剃度者便有十万之巨,数十万顷田地归为寺院私产,百万善男信女供养寺庙。长江南北,无人不信佛,无人不崇佛。
虽然皇帝还是国家的唯一主人,但国师在信徒心中却俨然是活着的佛!
凡权谋者无不多疑忌惮,何况皇帝。碍于大能的无边法力,拓跋洪不得不维持着尊佛的国策,但对佛,他的心中怕是早已只剩下怨恨了。
……
淑妃的脸色越来越惨白。
后宫历来是个看不见硝烟的战场。这一代的皇后,更是不得了的人物。早在皇帝登基前,便得诺言:“我若为皇,你必为后,我的太子,必是你的骨肉。”登基后,也是帝后鹣鲽情深,六宫粉黛皆闲置。若非皇后担心在史书上留下善妒之名,与太后一道劝说皇帝雨露均沾,怕是拓跋氏的这一代,子嗣将会异常单薄。
当然,即使后宫多有所出,十余个皇子皇女中,唯皇后亲生的陈国公主和三皇子最尊贵。
只是纵然皇后厉害,震得后妃们不得不安分守己,人心毕竟欲壑难填,何况权力馨香醉人。不敢和皇嫡子争夺储君之位,但为自己的骨肉谋取多一些利益,却是每个母亲都会做的事情。
结果,帝王心,海底针。
与枯泽国师、墨清修将军关系亲厚的皇长子、皇四子及皇五子,此番得到的封地均是中原富庶之地,膏肥油流,佛法昌盛,厚爱的表象暗含绝了未来一切可能的决绝!
皇次子的母亲本是皇后侍儿,贵为贤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