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李玉暖晃着昏沉沉地脑袋,正好奇是谁把自己从羡鱼亭挪到了室内,突然想起昏厥前的最后一幕,顿时心急如焚,亟不可待地跳下床,抓起屏风上的外袍,一边披挂一边往外跑,紧张得连鞋子也没穿上就这样衣衫不整赤着脚冲了出去,恰好和端着梳洗之物的丽偃迎面撞上,铜盆打翻,水撒了一地。
“对不起!”李玉暖紧张地说着,她此刻心中焦急,哪还顾得上善后,提着湿哒哒的裙子站起,就要往前狂走。
却听丽偃不紧不慢道:“您可是担心公子?”
“额,你知道他的情况?”李玉暖闻言顿时从激动中醒来,停下了脚步。
丽偃一边收拾落了一地的物品,一边舒张着节奏解释道:“昨夜是公子将半途昏睡过去的您送回房间,这些东西也都是他事前吩咐过,命我等您醒来以后再送进来。”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醒?”李玉暖早知道丽偃乃是太常亲手制作的偃人,机缘巧合落到了李夜吟手中。她和魔炽相处甚短,竟不知偃人能做到这等精细完美!
丽偃道:“我是不成功的作品,只能同时感知三人的气息变化。”
李玉暖明白了。
丽偃受了李夜吟的命令,把李玉暖的气息列入感知的第一行列,如此一来,李玉暖醒来的瞬间,丽偃就会感知到。
居然把偃人机关术发展到如此地步,不愧是太常神君。
只是看着丽偃********,李玉暖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万年困守北冥冰宫的魔炽。
或许,也只有偃人能够如此执着,任时光流逝,沧海桑田,矢志不移。
“还能把我送回房间,同时嘱咐你照顾我,可见堂哥的情况应该还不是很糟糕。”李玉暖舒缓地说着,但她很快想到一个几乎被遗忘的事实。堂哥是个很早熟的人,他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不喜欢让他在乎的人担忧,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会一个人默默地扛起。
昨晚上,因为自己的心思旁骛,他伤成那般地步,怎么可能隔一晚上就没事!
想到这里,李玉暖越发地揪心了,她看着狼藉如暴风过境的庭院,咬了下嘴唇,道:“带我去他的房间!”
“可是——”
“你只是个偃人!”李玉暖飞快地说道,随手取出薤露剑,抵住丽偃的肩膀,“看清楚了,我得到北冥神君的承认,我的命令优先权在李夜吟之上!”
丽偃闻言,瞳孔滑过一丝银色,她木然地转过脸,确认抵在肩膀的果真是北冥神君的薤露剑后,再次张口,道:“……我会带您去公子的房间。但是去之前,请您换好衣裳。您此刻的衣着,会让公子更加自责心愧。”
李玉暖闻言,讪讪地低下了头,她知道李夜吟的脾性。若是让他看到自己这刚从坟里爬出来的疯女人摸样,必定会让本就病重的他更加的寝食难安。
“……谢谢你的提醒。”
……
……
博山炉内清香袅袅,熏得枯叶黄色的纱幔都蒙上了沉重,穿戴整齐的李玉暖绕过屏风走到室内,却见李夜吟昏睡在榻上,脸色惨淡,气息奄奄,徐媛媛默默地守着他,案几上,白玉碗里的药汤正散发着刺鼻的腥味。
“他的情况……是不是很糟糕?”李玉暖压低声音道。
徐媛媛道:“我依照古方,以血神子为诱饵,将生机导入他体内,暂时稳住了情势,但他的身体被死气侵染过甚,已经越过了平衡点……若不是公子心脉有古龙魂镇压,怕是——”
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李玉暖听着心烦,命她起身,让自己坐到榻旁,握起李夜吟冰冷的手,放在心口,仔细地感受到。
惨白发青的皮肤下,崩裂和再生正以可怕的速度交替着,她知道,在她无法介入的领域,李夜吟正在和死亡做着可怕的抗争!
“……夜吟……我……”
她哽咽了,禁忌的话语哽在喉口,让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
徐媛媛和丽偃看出了徘徊在他们之间的****空气,她们知趣地退下,将空间留给他们。
“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否则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你!”她恶狠狠地说着,伴随着誓言流出的是滚烫的眼泪,她已经失去了几乎所有的亲人,已经不能再承受任何一份的失去!
为了他,她甚至不怕被逐出师门!
“我知道你爱我,愿意为我背负所有的黑暗,所以我现在命令你一定要活着!因为——”她将他的手放在她的脸颊处,用他冰冷的手指擦****的泪,狰狞地说道,“如果你死了,我就会弄脏我的手,把这个天彻底捅破!哪怕受九雷轰顶也不会退缩!这是你最不想看见的发展,但却是失去你的我最可能做的事。没有你的世界,我会发疯!”
仿佛被她疯狂的誓言吓到一般,惨白冰冷的手指动了一下,她欣喜若狂地低下头,却只看见依旧惨白的面容,以及紧闭的双唇。
刹那间,心头激荡起千言万语,可是嘴巴几次开合,却是一个词都无法吐出。
她只能木然地抱着他的手,静静地抱着,期望自己的体温能够让这冰冷的身体有一点点的温度。
也不知过了多久,昏沉沉的空气多了一份花的清新,李玉暖知道,月华来了。
她的嘴角勾起一丝狠毒。
“你还敢来见我!”因为戾气而变得金黄的眼睛扬起,她转过头,冷冷地瞪视着月华,心中第一次生出将这个神魂剁成细不可见的微粒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