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们的忧患,到底没有传出坤泰殿。宗门的后进弟子,更是沉浸在万始宗又多了一个虚丹的欢喜中。
林清泉虽然是核心弟子,行事却和蔼温顺,并无骄纵,教导外门弟子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门派上下众口一词的好人缘。他十五岁入道门,五十五岁筑基大圆满,滞留十年终于突破。虽然也有人担忧从此不能再听林师叔授课,但谈及此事,却是上上下下无不欢喜异常。
但这些喜悦和李玉暖没有关系,她只知道林师叔在坤泰殿深得倚重,此次突然闭关巩固境界,整个千渡峰都忙得人仰马翻。饶得接手的刘振华师叔能干,也得至少三个月后才能腾出时间,为外门弟子授课解惑。
对于这个安排,胧月居内难免议论纷纷,李玉暖静静地听着,继续着枯燥的生活。
天蒙亮就下山提水,给师姐们熬稀饭,帮同住的柏艳雪师姐切割研磨药材,学习简单的符箓雕刻,余暇时间则阅读《太上感应篇》、《道德经》、《太上忘情录》之类的道法总纲,寻找感悟。
或许出于对生死未卜的李夜吟的思念,每次去书馆借书的时候,李玉暖都会刻意寻夜吟哥哥看过的书卷,似乎将这些发黄的文字都刻进心里,他就会回到自己的身边。
流光易逝,转身间,又是半月。
这一天,终于忙完杂务的李玉暖将大半桶热水提回房间,倒入浴桶,准备清洗身体。
入万始宗已三月有余,同期们都学会了净尘咒,一起帮内门的师长做杂务,她们总能保持一尘不染的洁净,也因此越发衬出她的灰头土脸和狼狈不堪。为免奚落,她只得每日勤劳梳洗。
试了下水温,刚刚好,于是将早晨下山提水时采摘的初开栀子也扔进水中,温水的滋养让花瓣迅速展开散出清雅香气,她陶醉地吸了一口气。
身体浸入水中,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因劳作而泛起的酸痛,在水的爱抚下,渐渐散去。
头发也在水中肆意地张扬着。
相较于过去,万始宗的生活确实安逸。因为缺少食物而枯萎暗黄的头发渐渐恢复了少女的黝黑柔顺。但当如被水赋予生命般肆意张扬的长发滑过指尖时,她的心中,想到的却是夜吟哥哥。
夜吟哥哥的头发才是真如冰蚕丝般的柔顺,吸饱水汽时甚至留不住象牙梳,随风划过掌心,连人心都能酥软。然而虽然比南唐最美的女人都更漂亮,夜吟哥哥却讨厌被人评论相貌,更勿论被抚摸头发。整个皇宫只有她可以随便玩弄他的头发,编成麻花,把草屑洒在他的发髻上,甚至把果壳藏他的衣领内,他都不会生气。他微笑地包容着她的全部恶作剧,那么温柔,那么轻柔。
可惜夜吟哥哥已经再也不会对她笑了。
意识到现实的李玉暖,流出了眼泪,她把脑袋都浸在水中,以为泪直接融化在水中,就没有人会知道她的脆弱。
然而悲伤却是决堤的洪水,像要把整个人都掏空一般汹涌地冲出来,心痛得快要碎掉了,只有眼泪能让她感到一点点的安宁。
她失控地哭泣,眼前一片朦胧,丝毫没有发觉泪水流出后没有立刻消失,它们悬浮着,像融在水中的星光。
镯子开始发光,淡雅的银色溢出,将水中的莹点牵引,结成松散的光带,环绕着她。
而夜幕,也出现了诡异的变化。
比天地之气更细微更不可闻的星屑之力被看不见的力量驱使着,迅速汇聚,形成漩涡,无声地潜入房间,化为雪花落入水中,融进体内。
疲倦的身体被熟悉的温暖包裹,她不知不觉中就闭上了眼睛……
……
……
砰!
噗!
惊魂未定的将魄睁开眼睛,长嘘一口气。
方才他感应到天地气息出现诡变,神魂分离前去查看,不料却与一大神通修士的金甲法身对上,幸得当机立断,捏碎融入魂血的替身玉牌,这才脱身。
幸运的是,此番探查并非一无所得。
只可惜了这枚祭炼多年的玉牌,将魄叹息着,擦去额角的冷汗,伸出手,一粒金砂从指尖流出,璀璨夺目。
然而,看金砾璀璨,将魄却皱起了眉。
星屑之力!
早在五千年前就被封印的以星屑之力证道的逆天手段,居然再现了!
而且那修炼者就在万始宗境内!
……
……
“……嗯哪……”
正当舒适得身体都要融化时,突然一阵地动山摇,将李玉暖震醒。
“喂,快醒醒!”
她不满地睁开眼,看到柏艳雪关切的面孔,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洗澡时睡着了,不免羞得满脸通红,抓起浴桶旁的棉巾,歉意道:“……我……我刚才洗澡的时候……”
“我知道胧月居里许多人说话没遮拦。但你也不该这么拼命。独自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尝试闭气,很容易出危险的。”
柏艳雪责备地说着,拿起棉布,帮她擦拭头发。
李玉暖见她误会,本想解释,突然想起方才的玄妙感受,不由问道:“……柏师姐……入定……把天地之气引到身体里面,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是一种很充实、很玄妙的感觉。”柏艳雪认真地说着,“像……半个月没换衣服的人终于洗了个暖暖的热水澡……连毛孔里都很干净、轻松……”
“那师姐第一次入定的时候,有没有感觉……身体像针扎一样疼,然后慢慢变得舒服?”
柏艳雪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