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几步远,七姑娘一手挽起宽幅袖摆,露出一截莹白的皓腕。
竖起两根保养得宜,修长的指头。隔空对着那猫咪两眼间择了个角度,就这般由近到远,从左及右,状似随意绕着圈子。看似毫无规律,比比划划,却引得那猫咪,眼珠子直跟着她打转。
看它本能就要伸爪子掏弄,七姑娘柔柔缓缓,抑扬顿挫的细语,“阿狸,阿狸……很乖,对,就这么乖乖的,静下来。”
也不管除了名字,阿狸能不能听懂。她只管哼出音调,间或唤它两声。微不可察,再抖动两下手腕。
她腕间戴着一串缠了两圈儿,像是下一秒就能滑到小手臂上的水晶珠串。几十枚红豆大小,晶莹剔透的珠子,盈盈折射着头顶树荫透下的光亮。不多不少,一点儿不刺眼,只会叫人觉得眼睛疲累。
那猫咪果然开始跟着半眯起眼,醉了似的,摇晃脑袋,像是来了瞌睡。
不大会儿,十分惊奇,猫尾巴软软耷拉下来,身子也懒懒趴在地上。舔了舔爪子,竟在她声声重复,却不全然一致,像是伴着韵律的抚慰声中,被十一姑娘起名“阿狸”的白猫,就这么蜷在石碑前,勾着尾巴,整个身子团得像弯新月。
那“月亮”迷糊看她一眼,最后蹭蹭耳朵,寻了个舒坦的姿势,屁股晒在日头底下,懒洋洋睡过去。
“很好。”将这送上门来,找麻烦的收拾了,七姑娘拍拍手。蹲着身子凑近了细瞧,其实这猫咪,品相不差。
阿狸被十一姑娘养得白白胖胖,毛发雪白,无一丝杂色。又短又翘的耳朵,很是可爱。
含笑起身绕过它,留下阿狸独自好睡。一路赏看过去,竟险些沉迷,忘了时辰。若非绿芙来催,许氏那边儿该是等得急了。
“小姐您倒是快些。陶妈妈罚起人来,一板子打下去就是皮开肉绽。”
“就知耍心眼儿!何时真让你们挨了板子?”白她一眼,七姑娘突然记起一事。“你刚才过来,可看见十一妹妹养的阿狸?”
方才那地而儿空空如也,不见阿狸身影。
“未曾见到。便是看见,也只当不见的。再说那猫,怎会跑到后院来,指不定正被十一姑娘搂在怀里如何逗弄。”绿芙撇嘴,一点儿不愿提及那讨厌的畜生。扭头嘟嚷,错过了自家姑娘眼中,一闪而逝的讶然。
主仆两个刚回小院,脚还没跨进门,便听里面传来哇哇的哭闹声,震耳欲聋。
“这又是怎地了?”庭院当中围满了人。当中那闹翻了天的,不是十一又是何人?
半大的女童抱着童氏腰身,扑在她身上涕泪横流。伤心得直抽抽,话都说不上来。倒有力气对身旁劝慰的丫鬟拳打脚踢。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小姐,您要是再不回来,太太都要唤人去请。您看十一姑娘闹成这样,太太气得连房门都懒得出。不过就丢了只养在身边的玩意儿,哪里就能这样给姜家丢人。这还是在慈安寺里,若被外人瞧见,更要不得。”
崔妈妈过来迎了两人进屋,对大房这事儿撒手不管。
七姑娘眉头一皱,没想到阿狸真没回来。
许氏面色不好,见她回来,这才拉了人,近前仔细端看她神色。就怕外面那没规矩的,吓坏了府上几个自来听话懂事的。
“这趟回去,绝不能再姑息她。这样没教养,连带府上几位姑娘也凭白受累,坏了名声。”
姜瑗静静靠在许氏怀里,望着门外老槐树下哭闹不休的女童,再对比前世那些被父母娇惯坏的小孩。十一这般因丢了阿狸伤心难过,真要说起来,还是稚子之心,十分淳朴。可惜了,放在大周朝,落在庶出姑娘身上,便是天大的不该。
靠在门边儿的绿芙回头看看自家姑娘,想起姑娘路上那句古怪的问话。眨了眨眼,只将这事儿藏在心里。
谁都有心机,哪个也不是傻子。说出来会给七姑娘惹事儿,绿芙绝口不提。
山道上铺了石阶,七姑娘坐在暖轿里,摇摇晃晃。头上簪了金步摇,一双赤金打的蝴蝶,振翅欲飞。一手撩起垂帘,七姑娘回首遥望身后慈安寺的山门,一声清浅呢喃,远远飘散开去。
“真就不见了呢……”
经十一这么一闹,众人回去早过了平日摆饭的时候。许氏疲惫挥了挥手,叫各人自回屋里,清净用饭。大太太童氏脸色极差,显是没料到十一能闹成这样。拧着她臂膀,没脸多待,推攘着人,迳直回了西厢。
回去路上,春英抱着食盒,神情有些恹恹。“欢欢喜喜出门,谁想到回来竟闹到这般,收不了场。”
跟旁人不同,七姑娘脚步反倒轻快。“今日闹一场,大老爷一家,怕是待不长了。”家里丢人跟外边丢人,这可大不相同。
世家最看重什么?声名!
此番童氏带人跟着许氏上香,不仅给二房丢人,连着姜氏门风也受她拖累。
姜家大老爷如今该担忧的是,回去南阳郡祖宅,老太爷若是知晓此事,还能不能耐得住脾气替他谋出路。
桃花坞里很快恢复了融洽,后院厢房却阴郁沉沉。大老爷听闻此事二话没说,当即指着童氏,怪她太骄纵十一。又使唤婢子赶紧收拾包袱,明儿一早就去主院道个别。脸皮没了,骨气还是要的。
自然,向二房伸手讨银子这事儿,还得催催。
太隆郡行馆,一城郡守姜大人姜和,小啄了几杯,如今已是面有霞光。被人送到门口,离去时客客气气,略微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