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陈灵之前一点都没顾虑那是假的,之所以能如此胆大包天,实则是心细如发的结果。
显然,他在进到这处大殿望见阴山老祖后,就一度怀疑老祖有类似严重白内障的眼病,即便这里不是现世,不能以常理度之,但陈灵仍有充足的理由,支撑他一再试探。
方才陈灵被当作兵人上前之际,他和老祖之间已是面对面的距离,他能看清老祖一双手摸到哪里,那双眼睛才跟到哪里,这其中略微的迟钝若是不注意几乎可以忽略,但坏就坏之前二人敌对的举动没能引起老祖一丝一毫的面目表情变化,这当然可以理解为老祖修为参玄不屑为之,但也有可能其本身看不见,这点更加引得陈灵连连猜忌,他靠上去之后自然极为关注,老祖若真是双眼失明,那对己方实在是极其有利的。
而一个常人在做这个动作时,眼睛和双手必定是几乎同步,因为这是下意识的举动,而非老祖双眼看不见需要去刻意转动眼珠,找准那根本看不见的视线!
更何况老祖若真能瞧见己方的一举一动,那绝不会再有之前的一番对话。他陈灵实在想不通,一个修为强大境界超凡,身体又没毛病的一代祖师凭什么和二人扮师徒游戏?难道真如书上所说,人活久了就有各种各样的怪癖,老怪物闲得蛋疼?
死胖子无法理解,甚至都不知道陈灵笃定对方眼瞎的理由,不过他也不是傻子,见陈灵明目张胆手舞足蹈,却又不进一步采取行动,心下忖了村,忽地跪下求饶道:“老祖饶命,晚辈绝没有半分不敬老祖的意思,也的确是阴山宗末代弟子。奈何道行微末,才不得不与众人合力来到这仙界碎片中,从而惊扰老祖修行!”
看明白了,死胖子显然理解了陈灵的用意,在敌我双方不明的情况下,最好的方案就是先隐藏起来装孙子,这就好比打扑克牌,王炸总不会轻易出手的。
而他仍敢一口咬定自己是半个阴山宗弟子,全是依仗之前苦读过流入世面上的兵人技法一书,他不怕老祖考较其上的内容,就怕他老祖不问,至于更高深的学问大可推说学艺不精,这与之前所说阴山宗经文十不存九完全吻合。
阴山老祖摩挲着木雕笑了笑,仿佛浑不在意死胖子的话语是真是假,只听他道,“老朽看不明白你的兵人在做什么,若这是戒备那大可不必,否则尔等就没有机会进入这里。”
死胖子听到这话的前半段终于安心了大半,阴山老祖恐怕是真的看不见,否则决不会认为此刻陈灵这几乎扭曲搞怪大不敬的姿势示作是一种严肃的戒备。
不过阴山老祖不借助眼睛就能知道陈灵在蹑手蹑脚地扭动身形,那表明这老怪物听音辨位已然登峰造极,遂熄了直接偷袭的念头。
而这话语中最后一句又让二人面面相觑,死胖子不禁开口道:“放我们进到这里的原来是老祖您?之前我们过来的时候,桥上那一位女子也这么说……”
死胖子顿了顿,忽然一拍脑壳道:“一定是那贱人冒名顶替,蛊惑吾等前来害你,一定是这样的!”
死胖子嗓门略尖,声线显得激动,这当然是装的,他也不想明白究竟谁在撒谎,因为即便女子说的是真的,可人已凉了,那么将罪责推到一个死人身上实在是最合情合理的了。
一旁陈灵微微皱眉,他正视着居高临下的阴山老祖,能看到死胖子不能看到的细节,比如死胖子跪着在骂道贱人这词儿的时候,老祖脸上明显露出丝丝不快。
陈灵很担心老祖暴起杀人,却不料后者突然道:“她叫明秀,是老朽创造的第一颗有意识的残魂,而之后三百年来,老朽陆陆续续造就千颗残魂,手法相同甚至更有精进,但却无一人能像她这般像个‘人’,这也是为什么你们看到长廊之中那么多天人并不会主动搭理你们的原因之一。
在这三百年之中,这位明秀先后发动了五百七十六次对老朽的袭击,可无一次成功,亦且手法千篇一律没有任何长进。明秀在被老朽杀了这么多次后,终于也意识到了问题,之后居然再没有任何动静。时隔百年后的今天,几位小友突然造访,老朽本以为她会有改变,只是没想到仍是同样的场景,同样的手法,同样不长进。”
说罢,阴山老祖脸上居然露出些许无奈之色,他模样就像老子对子女恨铁不成钢一样。
陈灵还注意到他说这段话的时候右手一直在缓缓摩挲手中的木雕,脸上的神色有些暧昧不明,难道,那手中木雕是他什么重要之人?或者干脆就是那个明秀,但也讲不通啊。
比起陈灵,死胖子的关注点并不在这里,他此刻嘴巴张得足以塞下一颗核桃,只听猛地抬头,仍是有些不敢相信地道:“敢问老祖,您是说,刚才宫外那等是幻象是明秀故意给我们看的,而这种幻象总共循环了五百多次?”
“小友总算学过我宗兵人技法,总不至于连兵圣的真假都认不出来吧?若是幻象,那么眼前这具方才还能活动的女体兵圣怎么解释,你周围这千百具还未栽入残魂的兵圣又如何作解!”
说到此处,阴山老祖浑浊的双眼中突然爆出一丝精光,整个佝偻的身形继而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威势,那种感觉浑然天成睥睨四方,一股壮志豪情油然而生!
陈灵看起来倒是一脸平静,这是他该保持的,也是一种不知者无畏的心态,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更关键的是他只关心那云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