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兄妹俩的畅谈之中,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闲诗在承与欢的故事中东思西想,竟在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但景东柘却毫无睡意,见闲诗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盯着她的睡颜贪婪地凝视片刻,尔后动作温柔地替她掖好被窝,离开寝房。
而他回到书房的第一件事,便是书写休书。
闲诗第一次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大亮,但她的头昏沉沉地,显然睡眠还远远不够,于是,她再次闭上眼睛,满心踏实地再次沉睡过去。
这样醒来又睡去的状态持续了几次,闲诗最后被阵阵尖利的声音吵醒,再也没法继续睡下去。
她的枕边,已经安放着一套崭新的女装,而在寝房的外间,已经备好了崭新的洗漱用具以及热水,还有女儿家使用的胭脂水粉之类。
闲诗望着雾气缭绕的水盆,开心地勾了勾唇,捡到一个哥哥,就如捡到一个宝,一个会将她当成宝的宝。
尖利的叫喊声还在持续不断地响着,听久了,闲诗便听出了几分熟悉感,那声音似乎是属于花流芳的?是花流芳在叫喊景东柘?
打开门,闲诗一眼便看见正在院子里专心致志持剑练武的景东柘,似乎在他耳里只有风声与剑声,而没有院门外花流芳所发出的那些嘈杂的拍门声、叫喊声。
景东柘所在的院落门是实心的,是以花流芳虽然就站在门外,却看不见院内的任何情景。
念及昨晚景东柘说过的话,闲诗眉目一紧,莫非哥哥已经把休书交给了花流芳,是以她才会不服气过来闹腾?
还是,原先花流芳在景家,便喜欢天天这般闹腾?
闲诗双手抱臂,不禁学起了景东柘的本事,只专心致志地看他练武,听风声听剑声,充耳不闻院门外的嘈杂声。
儿时跟杜有练武的时候,闲诗一直很是欣赏杜有独自练武时的姿态,倜傥洒脫,煞是好看,好看到在心里不断地啧啧赞叹,但今日她才发现,自己哥哥练武的时候,姿态比杜有更加好看,更加让人移不开眼,且令她忍不住想以大声拍掌、大声呐喊的方式予以夸赞。
武毕,景东柘第一眼便朝着闲诗看来,显然早就知道她正在看他练武。
与她四目相对的刹那,景东柘原先面无表情的俊脸霎时变得鲜活,可谓流光溢彩,给予闲诗专属的亲和与温暖。
一边收起剑,景东柘一边大步朝着闲诗走来,柔声问道,“起这么早?”
闲诗望一眼已经日上三竿的天空,红了红脸,道,“你的妹妹这么懒,你是不是觉得很丢脸?”
景东柘摇了摇头,“不丢脸,长脸。从今以后,你想睡到什么时候起来便什么时候起来,谁敢说你的不是,你就来告诉哥,哥帮你教训他们。”
闲诗噗哧一笑,道,“幸亏我已经出嫁了,否则,哥你会把我宠坏的,一旦我被宠坏,还有谁敢娶我?”
景东柘宠溺地拍了拍闲诗的头,感慨道,“没人敢娶才好呢,若是你我能早点团聚,我可不准你这么早出嫁,养成老姑娘再嫁不迟。”
这些恐怕是闲诗从亲人嘴里所听过的最美好的话,听得她的心越来越暖,都快要暖到烫了。
这是亲情的光华,蕴满真情厚意的亲情,比闲诗所想往的亲情还要好上千倍万倍。
情不自禁地,闲诗靠到景东柘的胸口,感受到他那强健有力的心跳,嘴里喃喃道,“有哥哥疼的感觉真好,若是辰光可以倒流,你我可以早点团聚,我一定要尽情享受哥哥的疼爱,直到有一天讨厌哥哥了,再出门嫁人。”
这番话说得温馨,闲诗却因为发自肺腑而眼眶湿润,其实她已经很知足了,在她茫然痛苦的时候,有了一个新的寄托与依靠。
景东柘轻拍了拍她的脊背,道,“那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嫁出去了,因为你没办法讨厌我这个哥哥,我发誓,这辈子,一定会比流云对你还要好上千倍万倍。”
闲诗眨了眨眼,眼眶里的湿意更浓,景东柘这话她当然相信,而且,现在她已经感受到,他对她的好,纯粹而无私,已经比花流云对她的好要强上许多许多。
就在两人紧紧相拥,享受亲情温暖的美好时刻,院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但两人竟都无察觉。
院门外,气喘吁吁赶到的花流云,与哭得梨花带雨的花流芳同时冲进了院内,一眼看到的,便是令他们兄妹俩瞠目结舌的场景。
屋檐下的那对璧人,一个是花流云的妻,一个是花流芳的夫,可这两个有家室的男女,竟在阳光温暖的照耀下,毫无顾忌地紧紧拥抱在一起,哪怕没有其他更亲密的动作,却关起院门不让其他人进来,这样的行径置他们兄妹俩于何境地?
最最刺痛花流云兄妹俩眼睛的,是这两人的脸上竟露出幸福与满足的惬意神情。
因为闲诗已经换了一身女装,是以花流芳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她来,但也霎时间明白,这日子过得好端端地,景东柘怎么突然就甩过来一封休书?
原来,他是被一只狐狸精给迷惑住了,怪不得!
花流芳斜睨了一眼身旁正在怔怔发呆的花流云,心里这才生出一些疑惑,鲜少来景家的哥哥怎么说来就来,也没跟她提前打一声招呼?
不过,她很快便想通了,哥哥一定是借着来找景东柘谈事的借口,特意来看一看她的,方才哥哥一看见她站在院门外拍门痛哭,便面露异色,可见心里还是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