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如雪,字似冰。
流歌尚未开口,黎初已是不怒反笑,那神情是一种少见的深冷,竟令风涟脊上不由得发起凉来:“她该死。”
泪痕身子难以察觉地僵住。
风涟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言语,只怔怔望着他。
“罢了。”流歌眉底化过一丝轻叹的痕迹,依然那副悠悠飘然的模样,酒色的眸子却因一股异样的温柔染出了几分深浓,看着风涟,“可能随我来一趟?”
风涟沉凝的容色间杀戾不变,定定看住黎初。
“阿初,你不妨发一回誓。”流歌淡淡扫回他一眼。
黎初的目光几乎要穿透他的身体:“凭什么?”
流歌语声不闻起伏:“无需太久,只要在我同她将事情说清楚的时间里你不动手,说不定便另有解决的法子。你也不想为了一个人与梵天闹得不快,是不是?”
黎初冷冷看了风涟半晌,四下静得可怕,只有两股无形无声的杀气在空中凛凛交撞。渐渐地,其中一股气息淡了下来,满地凝结的寒冰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一个方向褪去,最终在黎初脚下聚成一片白雾缓缓消散。
他一语不发,径自旋身而去,白衣如雪寒了月光,瞬间便消失在山涧云岚之间。
流歌向风涟示意,随后也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风涟转身,用力握了握泪痕的手:“你进屋去等我,帮我照顾他。”
这纤冷的手,是曾经持镰血战的主导,是梵天帝国的支柱,这双手此刻正牢牢地握着她的手。泪痕有片刻恍神,她从不知道这双手能有如此温暖的力道,传递给她无比强大的保护的力量……
仅仅片刻,她定了神,垂首对眼前主人道:“属下明白。”
风涟深深看她一眼,终于还是转身随上流歌的步子。
深涧幽寂,月光将一切都倾洒得幽幽亮亮。流歌淡然负手穿行其间,不一会儿便入了一处广阔高远的岩洞。
风涟随在后面,冷声道:“不必走得太远。”
他并未应声,只径直前行。
四壁青藤丛生,稀密不一,却都无一例外地自上而下蜿蔓入地上的河流,岩洞大地便被这道青河一分为二。流歌的身影在洞穴尽头停住,风涟就跟在他身后,朝前一望,不由堪堪出了神。
青河漫出山洞,汇入到一片望不见边际的苍茫海洋之中。大海深远,波澜汹阔,沧浪冷冷映着月光卷起无边无际的苍蓝流波,伴随澎湃涛声一重重涌落耳畔,仿佛蛟龙腾啸海川,生生激起人魂中天生的一股豪情与朗气。站在此处迎风而望,但见风起云涌,狂澜浩瀚,似能吞天容地,归含百川。
沧海浩芒,天地之力,那是一种无法比拟的巨大,纵是宇宙神魔面对其瀚,都不能不承认自身如蚁的渺小。
风涟久久不能回神,撼天的浪涛声中,流歌的声音清清切切地响来:“十年说长,确实很长了,但是说短也相差无几。有人觉得十年平淡如水,有人却觉得十年煎熬,更胜地狱。”
风涟眉心蹙起:“这与阿痕有何关系?”
流歌淡淡问:“你可知道那些人为何生活在地狱中?”
“我不知道。”
“涟姑娘,你仔细想想。”他语气温和,“十年前都发生了什么?”
他的语声如水一般柔而缓,仿佛渗透着某种力量,引诱着她的神思飞快穿越时光瀚海,收掠了无数幕场景终于回到初处。
心头像被一片淡凉的水浸泡过。起初尚无感觉,直到后来便有寒意一丝一滴钻起,渐渐地铺成了刺骨的冷,寸寸布满血肉。
十年……十年以前……
胜似仙境的麒柃城在一夜之间十室九空,深陷魔障。
同是当年,七岁的小影身心受损,从此不再成长,身患残疾,稚若幼童。
还有……常年受巫族神灵庇佑的浅流城,无端在十年前盛起地灵,峰谷如草般疯拔狂长,动乱民间。
十年前,似还发生了许多许多变动,西境遭覆,兽族几灭……那是灾难动荡的一年,可她脑海中关于那一年的记忆,竟是模糊得只剩分毫,无数印象都化成了空白……
冷气清晰刺在皮肤之间,她骤然清醒。
一种可怕得能令她颤抖的想法在心间生出。
不会的。
绝对不会。
苍白却不受控制地爬上唇角,延过脸颊,袭入眉眼,最终滲透全身。
她轻轻颤抖起来。
肩头忽然覆上一人和缓的力道,她如遭雷殛,狠狠挣开,厉然目光如箭射去:“不可能!”
流歌微微一笑:“你既然也想到了,又有什么不可能?”
风涟呼吸顿窒,仿佛万千气流挤胀在胸腔,逼得她无法喘息。无数辩解的言语翻涌在唇齿之间,却是失了声般说不出来。
可能吗?
那个与她朝夕相伴,形同一体的女子怎么会……
她明明,是她守护这天地的一把剑啊。
“眷使已有千万年不曾出世,谁想到,她就在十年前与你灵魂的共鸣中诞生了。”流歌似叹非叹,笑容渐褪,“从她出现在世上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开始变了。你与她同魂异躯,生命相牵相连,你那年的记忆只怕也受她的影响,慢慢淡去了。”
流歌沉默了会儿,凝视着她惨白如死的脸容:“所谓眷使,不过是恶神祭邪完整魂魄残缺的一缕。当年传说,世人只知真神舍命将祭邪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