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朝】

白霜朝目送紫焰离开,与玉彦并骑,往应天北门而行,禁不住嘴角含笑:紫焰这小姑娘,着实有点意思。

“二公子……”玉彦道,“小的现在能唤您二公子了吧?”玉彦硬着头皮陪他演了五六日的戏,还好这两年他早已习惯,但每每看到白霜朝刻意装柔弱还是暗觉好笑,幸而紫焰不拘小节从未在意。

“人前还是别这样叫,这一路到处给吕千绘散财,惹来众多耳目。如今紫焰姑娘手里已无重宝,以她的能力定能应付自如。”

白霜朝想起数日前决意助她“端”了吕千绘,他定下一计,与玉彦夜探吕府,将府中武艺高强之人一一引出并打倒,点了重穴藏起,算是报了玉彦被吕府中人群殴之仇。他们提前偷取库房钥匙,进去查看过内里诸物,准备好独轮车、驴车等事物,连夜布好局。

忙了整整一宿,待到次日方让紫焰出手,助她搬清十几箱珠宝,以答谢她无意间的搭救之恩,再引开偏院的高手,解救了被困的书生,从而找寻下颌有痣书生,只可惜,刘士童并非皇帝所寻之人。

紫焰大概也觉着事事遂顺起了疑心,但她毕竟不了解吕府情况,白霜朝把所有功劳推在玉彦身上,她倒没多说。

回想起她兴奋的眼神,和那抹了灰土仍掩不住的娇美面容,白霜朝心中一软,眼角如沐春风。

他转头看了看玉彦,正要和他商量如何再寻有痣书生,偶然瞥见数丈外有一中等身材的男子正在打量自己。此人目露精光,身法诡异。

看来近日所行之事引人关注,过后更要小心。

“二公子,”玉彦小声道,“我看紫焰姑娘的武功路数,与您极为相似。”

“我也觉得奇怪。别人自然看不出来,毕竟我往日在外用的全是杜家庄武功。”白霜朝想起外祖母所言,惶惑不解。

他自七岁起师从小姑父杜庄主杜冉空,只当作富家公子强身健体,数年下来武艺寻常。

十二岁那一年,镇守南方的淮王入京述职,父亲在白府举行宴会,京中皇亲国戚齐来捧场。

因青梅竹马的玩伴、安平侯长女姬胧月,见淮王小女儿夏绫缨瘦骨嶙峋,鼻青脸肿,举止毫无皇家风范,出言讥诮她“质似薄柳”。白霜朝不知为何一时顺口,接了句“弱不胜衣”,却被争强好胜的夏绫缨听到,揪住不放,随后以“看到底谁才是弱者”为由,出言相激,逼他展开了一场爬树比拼。

白霜朝见夏绫缨比自己小了整整五岁,面黄肌瘦,还缺了两个门牙,只觉她执意要与自己比试极其可笑,于是规则由她来定——同时爬到树上摘下三个松果为赢;方向也是由她来选——她在南,他在北。

不料夏绫缨人小鬼大,不光手足便捷,还颇有心计。白霜朝本以为她一个稚龄女童无甚本事,没料到外表瘦弱的她竟如此了得,不光爬树神速,还选对了松果密集的方向。

白霜朝眼见不敌,干脆踩在树枝上跃下,不料所踩树枝竟已被下方的夏绫缨事前掰折,割开了他的长袍和裤腿。

年少的白霜朝虽与她同时落地,但一身泥沙,还当众露了腿,受人嘲笑,锐气被锉后出言无状,二人由此生了龃龉。

那件事最大的影响反而在一个月后。

由于当众出丑,连当时身为皇长子的表兄都夸夏绫缨这个堂妹有勇有谋,有王者风范。

白霜朝沦为笑柄后无心在京中玩耍,去了京郊西山,与刚从杭州搬来的外祖母袁氏作伴。

外祖母五十岁上下,鬓角发白,面容慈祥,长伴青灯,待他极为慈爱,得知他受了委屈,多番劝解。

“霜朝,记得你小时候,我曾跟你说过,需时时检饬,谨言慎行吗?”一日晚膳后,外祖母见白霜朝闷闷不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记得。”

“一念过差,足丧生平之善。你往日算不上顽劣,为何要口出恶言,嘲讽一个小女娃呢?还说人家狡诈?谁娶谁倒霉?要知道终身检饬,难盖一事之愆。即便来日约束自己,也无法挽回你当日之过。”

他自知有失言之处,低头道:“霜朝知错,也领过罚了。”

“你心里还有不平。”外祖母微笑道。

“我也说不上为何。我本想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却发现自己成了信口雌黄、尖酸刻薄的草包……淮王虽没计较,可父亲还是觉得我丢尽了白家的脸,姬胧月那丫头也不搭理我了……”

白霜朝暗自怒姬胧月,明明他是在为她出头,她竟然事后翻脸!简直就是忘恩负义,还落井下石。

“你是愤怒多一些,还是愧疚多一些?”

“先前是愤怒,如今是愧疚。”

他换了个角度,也觉得夏绫缨一来是客人,他没有尽待客之道;二来对方年纪尚幼,他没有当好“白家小哥哥”;三来虽不知夏绫缨为何没有郡主封号,但地位在他之上,他尊卑不分,的确犯了大忌。

“人有愧疚二字,便能去恶从善;若无此念,则为既死灰槁木罢了。至于你说的顶天立地,你还小,还有大把时日好好磨练,不必着急。”

白霜朝细想外祖母所言,终觉自身年少气盛,往后的路更为漫长,渐渐心境平和了些。

那时,他万万没有料到,人生转折点是在一个无眠的夜里。

月色之下,他悄悄溜出居所,无意中听见了远处传来极轻的异响。

他放慢了脚步,闭住呼吸,躲在树丛中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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