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
第二天清晨,天际边第一抹亮光乍现,曾经精致、奢华的宁福堂一片狼藉。
主院中,五间上房、左右厢房都已经焦黑一片,房梁坍塌,只剩下半截破败不堪的断壁残垣,焦黑的木头上冒着若隐若现的烟气,院中满是焦糊的味道。
大火彻底熄灭了,四周安静下来,下人们悄无声息的立在四周,小心翼翼的看着残垣前方立着的主人们。
上房前的水磨青石地面上,放着几排尸体,有大有小,有男有女,有的已经烧焦,有的还能辨认出模样。
“……回、回禀老夫人、国公爷和夫人,这两位确是世子爷和少夫人。”
管事站在两具尸体前,干巴巴的说着,他根本不敢看几位主人的脸。
老夫人直愣愣的看着其中一具体型稍大,但早已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身子剧烈的摇晃着,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她的元哥儿,她的孙子,她未来的依仗,就这么、这么轻易的被烧死了?
陆延德满脸灰败,目光一一扫过那两具尸体以及它们中间的两具幼小尸体,他的眼底充满痛苦,眼前一黑,心里一阵阵的发慌,险些昏厥过去。
梅氏已经哭肿了眼睛,根本不忍看两个孙子痛苦的遗容。
宁福堂的大火足足烧了大半宿,阖府的下人都赶到了宁福堂,在老夫人和陆延德的威逼下,又有七八个壮硕的男仆冲进了火场。
在房梁坍塌前,终于有两人跑了出来,他们一人怀里抱着一个男童。老夫人大喜,不料。两个男童早已断了气,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浓烟活活呛死的。
重孙死了,希望几近灭绝,老夫人心中一片死寂。
不过她仍有一丝期望,或许、或许元哥儿福大命大,能躲过这次死劫呢。
但就在这时。轰的一声。上房的大梁坍塌,五间房间倒了一半,左右厢房的房梁也摇摇欲坠。四周充斥着哔啵、咔嚓的声响。
大家都知道,里面的人凶多吉少了,不止世子爷夫妇,包括冲进去救人的下人们也绝无逃生的可能。
此时哪怕老夫人和陆延德再如何威逼。下人们也不肯进去了,左右是个死。被痛快的打死总比被活活烧死好吧。
再者,法不责众,他们就不信老夫人还真能将陆家所有的男仆都杖毙了!
但为了不激怒主人,下人们还是不停的提水来救火。
好容易火熄灭了。管事赶忙领人进去搜罗,先后抬出来二十多具尸体,管事又逐一辨认。将烧焦的陆元、半焦的小齐氏认了出来,与两具男童的尸体放在一处。
“咕、咕~~”老夫人的喉咙咕噜咕噜响着。忽然她身子剧烈一颤,呕的一声,吐出了一口暗黑的血,身体重重的朝后倒了下去。
“老夫人!”
“母亲~~”
老夫人的昏厥,仿佛一个信号,原本静寂的陆家瞬间陷入了忙乱之中。请大夫,报官府,办丧事,几乎闹了个人仰马翻。
一片慌乱中,老夫人被人抬回了宁寿堂,陆延德和梅氏赶忙追上,陆离看了眼四周,不顾管事们恳求的目光,也跟着去了宁寿堂——他早就分出去了,与国公府只是个客人,世间哪有客人插手主家事务的道理?
管事们无奈的看着几个主子远去,几人商量了一番,谁也不敢冒头,只能选择最保险的做法,由大管家出面,硬着头皮寻陆延德套了个主意。
陆延德很不耐烦,儿子孙子无端横死,好好的院子烧成了废墟,便宜老娘又病了,如今,这些不长眼的蠢奴才连最起码的事都料理不清楚,还要跑来劳烦他,真真可恼可气!
陆延德黑着脸骂道:“没看到本国公正忙着吗?这点子事也来问我?”
目光一转,陆延德对陆离吩咐道:“老二,你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出去料理事情?对了,去顺天府递个帖子,让他们派个仵作过来……”
宁福堂莫名起火,陆延德做梦都不会想到是自己儿子精分搞自/焚,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有人放火,而陆元他们一家没能及时逃出来,极有可能被人下了药或者直接遭了毒手。
所以,必须请专业的仵作来看一看。
陆离客气又疏离的说:“父亲,我已经分出去了,并不是国公府的人,不好插手国公府的事。”
“放屁!”陆延德心里的怒火烧着,见陆离推诿,误以为他还在记恨自己将他‘分宗’出去的事儿,现在这么说,是故意拿捏。
陆延德不由得愈发恼怒,骂道:“分出去了,还能回来!如今你大哥去了,陆家只剩下你能支撑门户,你不说主动帮父母长辈分忧,还在这里耍脾气,你、你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就你这样,还能做书院的山长?还能为人师表?”
如果说前半段话是训斥,后半段便是威胁了,瞧陆延德的架势,大有陆离不乖乖听话,他就毁掉陆离名声的意思。
掩在袖中的手用力攥了攥,陆离忍着怒气,冷声道:“父亲这话说的不对,您除了儿子,膝下还有一子,平日里,您不是也常说三弟聪明伶俐,远超世子爷和儿子吗?”
陆离的庶弟已经十四岁了,早已能说亲事,在大周,算得上一个大人了,作为陆延德眼下‘唯一’的儿子,此时让陆三出面处理家务,也在情理之中。
陆延德一听这话,火气更旺,几乎是跳脚骂道:“你真当你老子我是个嫡庶不分的老糊涂?老三聪明,他也只是个庶子,天底下哪有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