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长公主殿下做事更让人放心的是卢辞,他当然……不会让王后压着这台戏了。
其实要说动越歌很简单,只需要告诉她,她一日不撇清这第八神使身份的嫌疑,越清古一日不会原谅她——哪怕这是她的无妄之灾。
不过,世上很多事,本就没有道理讲,越歌经常无缘无故地对别人发脾气,她也就要承受,无缘无故地,别人对她的发难——公平这种东西,全看怎么解说了。
美名冠天下的越歌席地而坐,抱着双膝,脚边上就是一本一本理好的奏疏,写好了月西楼的罪名和证据。
她偏着脑袋,头靠在膝盖上,小小的缩成一团。
“王后娘娘?”卢辞不知她又在想什么,轻声唤道。
“其实我知道,敌不动,我不动,才是最好的。”越歌小声说,“虽说先下手为强,但后发制人更为有力,你拿上来的这些东西很不错,足以让神殿重罚月西楼了,我若是捏在手里,当作底牌,便绝对不会输。”
“那娘娘的意思是……”卢辞不解,她既然看明白了,为何还副神色。
“我上次给我哥送去的红颜醉,听说他一口也没喝,全倒进池子里了,灌醉了一池锦锂。”
“娘娘……”
“卢辞,我觉得人的命里真的是有劫的。我是殷令的劫,我哥是我的劫,方觉浅,大概是我哥的劫吧。”越歌突然笑了下,又目露恨意:“那凭什么,方觉浅没有劫?”
“娘娘,此事……倒与她无关。”
“我知道与她无关。”越歌笑得苍凉而落寞,声音绵软委屈:“我就是不甘心罢了,凭什么我费尽心力想要的,她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得到?我也不是要我哥一辈子都不娶人,但我希望,他最后娶的那个人,在他心里的地位不要超过我,只准喜欢那个人一点点,要喜欢我很多很多,因为他是我哥哥啊,我是他唯一的妹妹,他可以有很多很多妻子姬妾,但是只有我一个妹妹不是吗?我都让步这么多了,还要我怎么样?方觉浅凭什么抢走他全部的喜欢?那本是属于我的。”
卢辞不再出声,这莫名其妙的责难,方姑娘才是真倒血霉的那一个,从头到尾又不是她主动招摇的越清古。
而且,她喜欢的人也不是越清古。
这才是最最让人操蛋的。
要是能喜欢越清古一点,那这责难还能赚回来一点,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亏血本”。
“我希望我哥早一点原谅我,卢辞,去做吧。”越歌最后埋首在臂湾间,细弱的声音如果不仔细听,都要听不清。
她明知这么做,风险更大,更有可能输,可是只为越清古能早些释怀,便甘愿冒这样的危险。
手段过人,权倾天下的妖后越歌,其实也有最脆弱的软肋。
讲仁义道德的人或许不会如此卑鄙地利用他人软肋。
但是,凤台城这种地方,仁义道德这种东西,存在过么?
那只是个传说我亲爱的。
卢辞轻手轻脚退下去,出去的时候遇上殷王,正欲俯身行礼,殷王抬手让他噤声,看着委屈地蜷成一团的越歌,摇头笑了笑,轻轻走进去,将她整个人都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后背,哄着她:“又为你哥哥难过了?”
“王上……”
“御花园里的秋菊开得很好,孤过来的时候便想叫你一起看,要不我们去看看散心?”
“不想看。”
“宫里的画师这两天画了几副你的画像,孤看着惟妙惟肖,想看吗?”
“也不想。”
“那你想要什么,跟孤说说?”
“什么都不想要。”
“好,孤陪你坐会儿。”
然后殷王便陪着她坐在地上,让她靠在自己胸口静静倚着,又挥手让宫中下人都出去。
卢辞也随众人悄然退下,只是他也会想,果真是劫,每个人都是另一个人的死劫。
越歌对月西楼的发难果然引起了轩然大波,神殿一改往日对越歌的支持,开始讨伐妖后,那叫一个唇诛口伐,个个都正义凛然,个个都浩然正气,个个都是道德与正义的先锋。
指责她祸害天下,荼毒百姓,指责她大兴土木,耗空国库,指责她魅惑君主,yín_luàn朝纲。
罪名万万条。
多到难计数。
神殿仗着如今越歌的“第八神使”身份仍未完全确定,也仗着神枢不会出面处理此事,更仗着如今的神殿依旧是他们的神殿,天下依旧是他们的天下,殷朝更是他们手心里的殷朝,全面出击。
越歌高坐朝堂,冷冷发笑。
妖气横生。
“各位神使大人,你们知道如今我们之间这像什么吗?”
“什么?”
“狗咬狗。”
越歌笑出声,脆若银铃,天真的脸庞上本该是纯洁无暇的神情,她却带着凛冽嘲弄:“你们不就是怕我夺了你们的权,掌控神殿吗?却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各位神使大人,咱们就不能像几条真正的疯狗那样,互相面目狰狞地好好撕咬吗?”
“妖后,罪证确凿,你还敢胡言乱语,神谕有示,世间难容你等罪孽之徒!”
“神谕有示?我看是你们心里有鬼吧?”
越歌轻声发笑,丝毫不惧,除了怕越清古,她还真没怕过谁,神使又如何,他们能拿她怎么样?
坐在暗阁里的殷安看着今日这场大戏,突然地,她都有些佩服起了越歌。
诚然她所作所为,乃殷朝所不容,但是她这份不惧神殿万千毒计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