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公独居的院子里满是书香味与檀香味,闻着极是让人安心,院子里种着各式花草,蝶舞蜂飞,色彩缤纷,让人一看,便是满心的欢喜和愉悦。
阴艳正忙着给花锄草,见着方觉浅站在门口,便笑道:“方姑娘你来啦,我师父在等你,你直接进去便是。”
“多谢。”
“客气了,方姑娘还没吃过早点吧,屋子里有吃的。”
方觉浅点点头,穿过了花丛小径,沾了一身的清香晨露,满身都带着花香,站在门口向内唤道:“江公?”
“进来。”里面传出江公的声音,没什么迫人威势,只是淡淡一声。
一进去,方觉浅就看到江公坐在地上的席团上,正专心摆弄着什么一个沙盘。
“好了,你过来。”江公收回手,抬起头唤方觉浅前去。
方觉浅跪坐在他对面的席盘上,中间隔着一个一丈宽有余的沙盘。
“来看看此沙盘,说说你的看法。”江公是真不客气。
方觉浅低头看了一眼,沙盘是朔方城地势,以及与朔方城管辖下的一百余小诸候,星罗密布地散于各处,诸候城边境都用红线圈出,地势高低,河流走向,也都一一用积沙累出来,所有的城池都用小旗插着标志,有一些是红色,有一些是白色,有一些是黑色,还有一些是黄色。
再远一点是河间城,上谷城及其的封地,也与此相同。
方觉浅看完之后抬头,问着江公:“您想听我说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江公盘膝而坐,笑望着她。
“那我就献丑了。”方觉浅明白,这是一道试题,试她几分重。
她捡起放在一侧的竹竿,指向沙盘上密密麻麻,四处散落的旗帜,心不乱嘴不急,略有些清冷之意的声音,缓缓传来,响起在这间不大不小,但莫明庄严让人不敢放肆的房间里。
“以朔方城为中心的三十座城池,具是红色旗帜,说明这些是彻底臣服忠心于朔方城的,而在朔方城领域与上谷城领域相交之处,却是黑白色双旗交错,便证明此处有人反,也有人在动摇。上谷城质子任良宴是个厉害角色,我等在凤台城便见过,他回上谷城肯定不仅仅是为了颐养天年,定有所图。”
“黄色旗帜代表的应该是亲殷朝之辈,在这座沙盘上并不多,大多聚集在上谷城以北的地方,本来以前的上谷城在任良宴叔叔的带领下,就沦为了殷朝后花院,就算此时的任良宴想改变这种状况,也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有些情况,不难理解。那么相应的,任良宴也就要壮大他自己的势力,才有资格去跟原本属于他,却一心一意倒向殷朝的城池谈条件。所以,他会在与朔方城领域相交之处,安插细作,收买人心,想逐步蚕食离朔方城中心较远的边缘地带。”
方觉浅说到这里时,想起了那个陪了任良宴整整二十年的女子,她本是殷九思派去的细作,任良宴他演了整整二十年的互相依靠,深情隐忍,让那女子一心一意对他,爱他,为他。
最后,任良宴一壶毒药,结束了她的性命。
这样的人,在如何安插细作,利用细作方面,是有着令人震惊的手段和天赋的。
想完这些,方觉浅拔掉了不少白色旗子,换上黑色:“可以确信,这些城池已是任良宴囊中之物了。”
“为何?”江公问道。
“这些城池都在沿河处,地势平缓,这样的地方土壤肥沃,产粮极多,人丁也会兴旺,并且,他们都离朔方城太远了,又与黑色旗子所标的与朔方城不和之城紧紧相依,我若是任良宴,也会对这里动手。因为他们在殷朝长达数十年的榨取之下,已然空虚,他们急切需要恢复元气,这是最合适的下手之处。”
方觉浅沉浸在这场沙盘变化给她带来的美妙感觉里,她觉得眼前沙盘上的河水似是会流动,山丘上的树也会摆动树叶,摆上去的假人都在真的谈笑劳作,城池归属演变时的战火也真的烧在了她眼前。
她对这件事,充满了熟悉与亲切,并且,非常喜欢。
江公静静地看着方觉浅拔掉一些旗,又换上一些旗,握着细小竹竿挥斥方遒,目光锐利,心思敏捷,字字句句都直达要害。
“而我想,河间候眼下的困难,不过是如何让分散在草原及沙漠流域的游牧之城对他忠心,这些地方受水灾严重,讨生极难,生性野蛮,要让他们彻底臣服并不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不过我想,张恪大人到了那里之后,应该给了不少帮助。或许说,你们给了不少帮助。”
“张恪认真算起来,是王轻候安排过去的人,他那样的人很有意思,一旦查觉了王轻候的潜力不可估量,将会放上全部的赌注和筹码。他不算老,今年应该只不过四十余岁,正值中年,他要为他接下来的半生博个富贵,显然,这份富贵,不是殷朝能给他的。”
“更不要提,河间候的千金季小姐是候爷的夫人,可以想象,用不了太多时间,整个河间候,都将入朔方城的手,我的建议是,悄然侵蚀,而且,是河间候去侵蚀,我们只要拿住河城候就够了。这样做不易被上谷城察觉,以免上谷城任良宴被逼急后,直接上报了殷朝,那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还有此处……”
“你饿吗?”突然江公打断她的话,问了一个莫名的问题。
“嗯?”方觉浅清醒过来,看着他。
“你已经连续说了一个半时辰了,日头都高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