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轻侯安然无恙地走出神殿,走到宽大的广场上,广场上有静坐冥想的信徒,携老带少,神色虔诚,四周的神卫大概是经过了之前神殿被毁的事情后,也转变了态度,不再似以前那般趾高气扬,傲慢无礼。
也许是秋阳的颜色过于温暖的原因,就连以前王轻侯非常讨厌的神殿的石头外墙,都变得不再那么的冰冷森严,开始透着人情味。
也听说,神殿近来放宽了对信徒供奉的银两要求,其实这很难得——哪怕王轻侯不太愿意承认,也要说这很难得——因为,在神殿经历了那么大的危机之后,他不再是用一种凌驾的姿态要求他的信徒付出更多,没有把那份损失转嫁到信徒身上。
而是选择了改变他们原本高高在上的态度,以更亲切的方式,与他的信徒相处。
诚然这是神殿的小心机,重新笼络人心,但在那么危机的时刻,他们选择了自己承担后果,不将痛苦和不幸转移到普通人身上,这本身就已经很难得了。
王轻侯曾经无比憎恶讨厌神殿,觉得他们的存在就是一场荒谬,但此时,他也觉得神殿有了那么一点点值得他欣赏的地方。
他望着神殿雄伟的宫殿笑了笑,从那个几乎是愤世嫉俗,蛮横抗拒的少年,变得更为宽容了些。
多么奇怪的人,多么奇怪的神殿,在他们还并未彻底撕破脸皮时,他们皆是一副你死我活的态度面对彼此。
反而是在结下了那样不可解开的仇恨之后,对彼此都选择宽容,用更开阔的视野和心胸,换个角度去看待,思考问题。
大抵是波折叫人成长,磨难使人成熟,风雨吹打过后的果子满是疤痕但味道更为甜美。
王轻侯如是,神殿亦如是。
他想,他开始明白为什么神殿屹立于世数百年,不曾倒下。
因为这座看似傲慢无礼,高高在上的宫殿里,除了那些他认为龌龊脏肮的事物外,的的确确是存在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大智大慧的。
如果说,以前的王轻侯把神殿当作是一个无论如何都看不起的地方,那么如今,他将神殿看作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给予这里应有的尊重。
抉月身边的小厮樱寺快步跑过来,唤回了王轻侯的思绪。
“王公子,王后娘娘来了,在昭月居等着您。”
“抉月呢?”
“在作陪呢,王公子你可快点随小的回去吧,王后可烦人了,我们家公子快让她烦死了。”樱寺嘟囔着。
王轻侯听着一乐:“你就不怕我被烦死啊?”
“你又不是我的公子,再说了,人王后本来就是来找你的。”樱寺扁着嘴,本来就是嘛,自家公子不知替王公子收拾了多少回烂摊子了,也不见他道过一声谢,没良心的玩意儿!
王轻侯听着这话,望望天,唉,人还是自己的亲,下人还是应生好啊。
王后本以为神殿会对王轻侯颇为刁难,但听着神殿里的人传话说,他与于若愚和虚谷相聊甚欢,那叫一个其乐融融,和谐有爱,你好我好的。
越歌她就有些想不明白了,这王轻侯是哪里来的魔力,一张嘴到底是多能说,能让神殿不对他下死手?
她换了常服出的宫,作为天下第一美人,她倒是从来没有辜负过这个名号的,本就生得一张人畜无害,天真清纯的脸,换了一袭米白色的水袖长裙后,更是出水清莲般地纯洁。
她没有去楼上的贵客单间,而是坐在一楼的大堂里,捧着一杯酒,静静地坐琴曲,琴曲悠扬,从中间那棵好像永不会枯萎凋零的大榕树深处缓缓流淌出来。
而她模样乖巧,神色安静,眼里带着些淡淡的笑意。
旁边来寻欢作乐的客人也都安静下来,本应是热闹喧嚣的大堂,都变得清静起来。
只不过他们听的不是琴曲,他们是在垂涎着越歌的美貌罢了。
“见过……”王轻侯刚想行礼,越歌手指比在唇边“嘘”了一声。
王轻侯便作罢,站在一侧,等着她来发问。
一曲终了,越歌心满意足地喝完了手里握了好久的酒,转头看着王轻侯,笑得可人:“我还以为你今天会死在神殿的。”
“让您失望了。”王轻侯笑道。
“是挺失望的,你说你怎么老是死不了?”越歌抬抬手,示意他坐下。
“好人活不久,祸害遗千年啊。”王轻侯乐道。
“照你这说法,我得活上万万年了。”越歌偏头发笑,柔软长发轻轻洒落在她肩头。
“王后千千岁。”王轻侯不着痕迹地更正越歌的说辞,万万年的说法,只一个人担得起。
越歌哪里能听不明白王轻候的话,倒也不生气,只是弯着嘴角笑,看着心情不错的样子。
抉月着人将大堂的客人礼貌地请走,说是今日昭月居有贵客临门,不便接待外客,谁都知道,来昭月居的都是非富即贵,能让抉月再称一声贵客的,那肯定来头不少,大家倒也就没什么不满了。
没多久,昭月居里便真正的清静了下来,只余下了越歌与王轻侯他们这一桌。
越歌看着抉月,道:“我听说昭月居特别会煮美食,煲汤熬粥做点心,样样堪绝,我今日可有幸尝一口?”
“不知娘娘喜欢吃些什么?”抉月问道。
“羊肉泡馍,配辣酱,还要一碟泡蒜。”越歌托着腮看着他:“能做吗?”
“娘娘稍等。”抉月听着这三样东西,知道这不是凤台城常见之物,来自越城,她的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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