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说清孟书君眼中的到底是燃烧着复仇的yù_wàng,还是沉寂对生命的漠然,两种极端的情绪在他身上完美的融合。
但可以确定的是,他说的话字句不假。
从实际上来说,孟书君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聪明的人便会知道,在这场多方的角力之中,他不是宁知闲与王轻侯任何一方的对手,他如果真的要为阿钗阿仇,毁去巫族,屠尽神殿,那么他需要一个足够强力的盟友,方觉浅是他最好的选择。
为了这个原因,他可以放弃清陵城,放弃诸侯位,放弃他曾经不择手段不惜代价夺过来的一切权力,地位。
方觉浅接受了孟书君的要求,于公于私,她都没有拒绝孟书君的理由。
在孟书君的书房里,他摊开了清陵城所有管辖着的城池地图,地图上有些用朱笔圈出,他指着朱笔圈里的城池道:“这些是这几个月大军南下,入侵越城夺得的城池,此处是阎术大军的驻扎地,王轻侯几乎已将越城所有城池都拿在了手上,按说他下一步应是直接拿下越城,阎术也应该也挥军攻城,但他却没有,他所停之处非常有趣。”
方觉浅抬头看了孟书君一眼,不愧是能在凤台城活下去,并且活着回到清陵城的质子,哪怕那其中有王轻侯的帮助,但若没有他自身的这份聪明劲儿,别人帮了也是白搭。
“有趣在何处?”方觉浅问他。
“若凤台城和神殿得知北境所发生的一切,必会派人前来平乱,那么他们的大军必定要经过此城,平城,而阎术就守在平城,这像极了,请君入瓮。”孟书君对上方觉浅的眼:“方姑娘你是知道他的计划的?”
“你用朱笔圈出的城池中,有一半是围绕着平城的,看上去的确是我让清陵城大军对阎术形成围剿之势,谁也不会怀疑有假,但的确,我是在往那处送兵。如你所言,若凤台城与神殿大军到至此处,迎接他们的,不止是阎术,还有我,或者说,还有清陵城。”
方觉浅见孟书君说话如此坦诚便也不瞒他,大大方方地说出了计划。
但孟书君却很奇怪:“这是你与王公子商量之后决定的?”
方觉浅摇摇头。
“那是……”孟书君不解。
“很多东西我与他之间,不必商量,我知道他要做什么,他也知道我会帮他到什么地步,以及底线在何处。”方觉浅解释道。
“大抵是你们两个势均力敌,所以想法也都旗鼓相当。”孟书君笑了下,继续道:“所以,你们故意放了越清古越公子去凤台城,让他去通风报信,凤台城和神殿得知此处情况下,就算知道有危险,也会联手发兵往北境,算算日子,差不多了。”
“对,这也是王轻侯可以放下越城,跑来此处找我的原因,一切已然就绪,他得闲了。我们也需要将这里的杂事清理干净,专心地来应付这一场,与神殿,与凤台城的,正面开战。”
孟书君看了方觉浅一会儿,她正低头专注地看着清陵城地图,很奇怪地,孟书君突然说道:“方姑娘,你是我见过我最特别的人。”
“如何说?”
“很少有人在洞悉人性后,还活得这样用力,认真的。”
“我只是知道我应该要做什么罢了。”方觉浅倒不觉得自己能承受起这样高的评价,只挑了笔在地图上画了几道线,道:“既然你将清陵城交给了我,那我是不是可以调动大军?”
“自然。”
“那好,我要抽调三万大军,守在此处。”
“这里是……”
“对,这里是巫族与清陵城的交界处。”
“方姑娘是担心宁族长会趁大乱之际,将巫族大军彻底带入北境,占领北境?”
“不是担心,而是她一定会这么做。”
“三万人也挡不住她们啊。”
“对啊,挡不住。”
“挡不住你还只派三万人过去,瞧不起我呀?”门口传来宁知闲散漫的声音,她支着伞站在逆光中,瞅着方觉浅,“我还以为你是在跟王家那臭小子在这里暗戳戳地商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怎么是他?”
孟书君没跟宁知闲多话,只是对方觉浅点点头,便从侧门出去了。
“他这是干什么?跟你行礼?”宁知闲看不懂孟书君这个动作。
“前辈有事吗?”方觉浅跳过这个话题,不着痕迹地收起了桌上的地图。
“你还欠我一句道歉,你冤枉我让未宁给你的药有毒。”
“我几时冤枉你了?”
“你就是冤枉我了!”
“行行行,对不起,好了吧?”
“你这什么态度!”
一刹那间方觉浅仿佛以为自己看到了花漫时,如出一辙的不讲道理。
但宁知闲,的确是在她这里受了委屈了,七老八十的人了,心眼却没跟着长,还是受不得半点气,方觉浅也就老老实实地认错:“那日的确是我不对,前辈勿怪,我就算再悲愤,也不该将怒火撒在你身上,我以后会好好克制自己情绪的。”
她认错认得这么果断,宁知闲脸上倒是有些挂不住了,扭了扭身子嘟囔一声:“这还差不多,臭丫头一点良心都没有,我对你差了吗?那天居然敢那么说我!”
“前辈对我很好,我知道。”
“知道就好!”宁知闲提溜着伞走进来,瞪了她一眼,“骨头疼不疼?”
“疼,未宁死了吗?”
“没死,不过不是我不杀他,是孟书君让他活着的。”
“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