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城的湿气很重,即便是夏日空气里也一片潮湿,更莫要提这样的冬雪时节。
不似越城那般,冷便冷罢,空气里都是干燥的,在魏城,或者说,在大半个清陵城封下的小诸侯城里,都是这样成日里湿乎乎的天气,平白无故地叫人心里闷得慌。
方觉浅摸了摸有些湿润的外衣,脱了下来放在外间,才走到里屋去,应生和花漫时正一左一右地给王轻侯的膝盖换药,他疼得龇牙咧嘴的,反正他倒是从来不在乎别人笑话他娇气,他就是娇气不行怎么啦?
见着方觉浅的时候,他挥着手:“阿浅快过来抱抱我,疼死爷了!”
一边的花漫时看不下去了,嫌弃得很:“我说小公子你能不能出息点?”
“你出息,你出息你来试试!”王轻侯嚷道。
方觉浅低头笑了笑,走过去从后面环住他脖子,轻声说:“九万跪,骨头都磨出来了吧?”
王轻侯身子一僵,冷冷地望向应生和花漫时。
两人俱是一颤,赶紧道:“我们可没有跟阿浅说啊,不赖我们!”
“是宁前辈告诉我的。”方觉浅绕上前,接过应生手里的药膏,给伤口细细抹上,“以后别干这样的蠢事了。”
王轻侯不说话,只抿紧着嘴看着方觉浅,也不喊疼也不叫唤了。
就像宁知闲说的,他不仅仅怕方觉浅会内疚不安,更怕被她知道自己已然失尽防线,全军溃败,方觉浅成了占据他全部心扉的所在,他害怕在下一次与方觉浅意见相左时,他会不自觉地让步,他不是跪在了神山上,他是跪在了爱情面前。
这说起来,真是俗气得让人想死。
所以啊,宁知闲的这小小计谋何其了不起,彻彻底底地教王轻侯作人。
她说她要送方觉浅一场泼天情深也不是胡侃乱造,她挖出了王轻侯所有藏着掖着的似海深情,不再只是花言巧语的口头情话,她让王轻侯如同放下了刀剑与盔甲,从此毫无防备地站在方觉浅跟前,好在方觉浅也没辜负她,虽历经不易,但依旧幸存于世。
“只是小事,不值一提。”王轻侯笑了笑,嘴犟得要死,“还不如那只恶虎来得起劲。”
方觉浅也不拆穿他小小的善意的谎言,只道:“听说你还杀了叶双大主祭,就当着严曲的面,看来,得好好安抚严曲,才能不让她把你恶劣行径传出去。”
“谁说是我杀的,严曲看见了?叶双是自杀,记着,是自杀的,跟我可没关系。”王轻侯稳定地发挥着他不要脸的一贯作风。
方觉浅抬头笑看着他,“不过这都是小事,刚才跟宁前辈说话的时候,她努力地保持着声音跟往日里一样,但我听得出来,她非常虚弱,虚弱得像个老人,我以前对巫族没有任何兴趣,但眼下看来,我必须要替她守好巫族了,至少要等到她好起来,所以,如果有人要反,要行恶,我都要扛住,并且平定。从今天起,我就是巫族族长了。”
“阿浅……”王轻侯想告诉她,不要因为是她的缘故让这么多人吃尽了苦头而感到内疚,所有人都是自愿的,虽各自出于不同的目的与利益,但依旧是自愿的。
可方觉浅只是接过应生手里的纱布,缠好在他膝盖上,静静地说:“我没有内疚,我只是明白了,有些事不能逃避,该承担的责任,必须要承担,承了别人的恩情,一定要还。宁前辈舍了一身修为来救我,我自当报答,你为我跪破双膝,我自当感激,这是应该的。”
“要感激我容易啊,为我生个孩子就行。”王轻侯开起玩笑。
“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喜欢女孩儿?”
“儿女成双最好,但非要选一样的话,女孩儿,像你一样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王慕浅,怎么样,好听吧,寓意也好。”
“好。”
花漫时看着方觉浅这一副作好了嫁作人妻的准备,愁得不行:“唉哟我说你两害不害臊,要不要脸?这种话能不能窝在被子里慢慢说,这还有两大活人呢!”
应生听了,小小声地接了一句:“我也喜欢女孩儿……”
花漫时一怔,干咳了两声。
王轻侯却忍不住大笑起来:“应生不错啊,都有胆子讨着花漫时生孩子了!”
“小公子你少胡说八道,别拿人家应生开玩笑!”花漫时板着脸,一本正经的。
“我是认真的!”应生梗着脖子倔强地跟花漫时说道,也一本正经的,“我真的也喜欢女孩儿!”
“你喜欢你的,关我什么事!”花漫时气得都要语无伦次了:“好好的阴艳你跟瞎了似的看不见,非得在我这儿吊死,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我不喜欢阴艳!”
“那你也别喜欢我呀!”
……
方觉浅望着他们三人也笑了笑,拉过一张毯子给王轻侯盖在双腿上,又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王轻侯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微深,但没有喊住她。
“小公子,方姑娘这是要干嘛去呀?”应生推着王轻侯的轮椅——他真的是要娇贵死,又不是走不了路,就是一点疼也要弄张轮椅坐着。
“去做族长呗。”王轻侯笑着抚过腿上的毯子,“想不到兜兜转转的,巫族最终还是她的。”
“可方姑娘不是神殿神使么,巫族的人应该接受不了她吧?”
“身份名号哪里重要,她还是我王家的媳妇儿呢,你看她有一点王家媳妇儿的觉悟么?成日里跟我对着干。”王轻侯话虽说得不好听,但脸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