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轻侯看着她,自成fēng_liú,贵气娇矜的公子哥儿,带着温柔深情的笑意,看着她。
他有些怨当年的自己,自私是好事,但对她不该那么自私,也许应该稍微无私那么一点点,多温柔一点点,多深情一点点,哪怕只是多一点点,也好。
别爱她的无情无义,爱她的不离不弃,别爱她的所向披靡,爱她的披荆斩棘。
别爱她是自己命中贵人,只是爱她而已。
他伸出手,去抱那个身着神枢圣袍的人,那些金线看着正泛着冰冷的光,着实让人生厌,图腾是孔雀,骄傲贵气叫人生恨,恨不得将其撕裂成碎片,烧成灰。“玩够了?玩够了就跟我回家吧。”他说,带着包容与宠溺,仿似方觉浅只是跟以前那样,跑去昭月居那等地方平白叫他心里添堵一般,他不会再傲慢得不得了地指责她,不会再口是心非地说反话,他想带
她回家。
方觉浅却退了一步,她看上去不再是那副不容亵渎,高高在上的圣洁模样,她看着王轻侯,不说话,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别闹了,阿浅。”
外面的人,要很用力才能克制住他们的恨意与惧意,王轻侯也要很用力,才能忍住想要颤抖的声音和战栗的灵魂,使自己显得,如此从容,如此淡定。
他往前一步,靠方觉浅近些,好像以前,总是方觉浅努力地靠近他,走了很多很多步,现在想想,也该轮到他往前一些了。
他轻轻敲了一下方觉浅的额头,依旧笑着:“以前我做过很多对你不好的事,对不起,阿浅,跟我走,好吗?”
犹记得那一年,他们第一次相遇,王轻侯把手伸到方觉浅跟前,笑容邪肆,满心险恶,图谋不轨:跟我走,有人杀。
方觉浅便把手交到他掌心,从此作他的刀,成他的剑,纵是地狱也为他去杀出生路,不曾怕过不曾悔过,爱意赤裸。
现在他又把手放在她眼,笑容谦卑,满心恳求,跟我走,好吗?
方觉浅却只是看着他的掌心,他掌心的纹路是怎么样的曲折生长,不沾阳春水的十指是何种的修长有力,甚至连他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几分,她都熟悉清楚。
但她自己的手却似有千钧之重,再难抬起,再难放入他掌心。
“王轻侯,回朔方城去,去做你应做的事,去争天下,去图霸业,去金戈铁马,去与我为敌,那是你的信仰与使命,而我,是神枢,这里是我的归宿。”
“说什么呢,阿浅,你是我的妻子,有道是妇嫁夫随,当然应该是不论我去哪里,都要与你一起。”
“我不叫阿浅,也不是方觉浅,王轻侯,谢谢你给过我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但那不是我。”
要怎么样才能拼凑得王轻侯此时看上去的完整,哪怕他的内心已是支离破碎面目全非,要用多大力气才能强行不去看她是神枢这个事实,只蒙骗自己,她还是自己的阿浅?
王轻侯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好像就要崩溃,崩溃成一堆碎片,就像精美的瓷器被人狠狠摔向地面。
娇里娇气的王家小公子,从来做不来低声下气,忍辱负重,但他此刻,只差把自己掰开揉碎,但求方觉浅回头。
他深吸一口气,依旧笑着。
“那不如,我们重新来过,就从你叫什么名字开始。你好,在下朔方城王轻侯,不知姑娘芳名。”
“星伶,神殿神枢。”
六个字,王轻侯魂飞魄散。
“别这么残忍,阿浅。”
别这么残忍,别在我好不容易记起你,好不容易知道我二哥的死跟你毫无关系,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什么也不管只要找回你的时候,放弃我。
我的小阿浅,你别这样对我,别这样凌迟我,至少给我一个机会,一个告诉你我有多爱你的机会,别在那晚还对我说爱我,今日却告诉我,你只是神枢,只是星伶,不再是我的阿浅。
我曾经辜负了你我承认,我有错有罪有不该我也承认,我低头,我认错,我欠了你太多我想还,你别看都不看。
我不做那个娇里娇气傲慢无礼的小公子了,我改,你理一理我,好不好?
你不要这么残忍。
你不要杀死我。
求求你,拜托你,脱下这身神枢圣袍,你不喜欢朔方城没关系,我陪你去别的地方,你要平稳度日我便共你细水流长柴米油盐,你要人间盛世我便与你提枪跨马争霸天下。
你别要神殿,你别不要我。
但方觉浅只是看着王轻侯那双满是破碎,黯淡无光的眼睛,看得是如此的冷静自持,就像她已为神枢多年不曾为任何人动心断肠一般。她抬起手来理了理王轻侯的衣襟,他倒从来是个讲究得不得了的人,吃要吃得精细,住要住得舒适,能坐轿绝不骑马,能享乐绝不吃苦,他说他生为享尽人间爱恋,生为游戏人间,他说他想要肤浅拥吻,
要貌美如花,不要真心。
王轻侯我向神明请愿,愿你此生恃宠而骄,将真心视如草。
衣襟上滚着祥云暗纹,抚过之时,有轻微的凸起触感,她像是想抚平王轻侯内心的翻山倒海一般,滑过得细细慢慢。
但她却平静又淡然地说:“王轻侯,我不爱你了。”
说得真轻松,就像说今日早上吃了什么点心,晚上想去哪里散步那样轻松。
王轻侯闻言一怔,又忽尔笑出来,笑得孟浪狂妄,肆意潇洒。
眼角眉梢里都飞扬着跋扈又骄纵的笑色,嘴畔齿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