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丹桂飘香,这日是中秋佳节,宫中盛宴。
皇太子与亲王等人拜过皇后,在乾清宫与朱元璋用膳,皇室女眷与命妇等人都来坤宁宫朝见,宫内外一时热闹有序,境况蔚为大观,徐妙心远远望到了谢夫人,只是亲王妃与命妇拜位不同,此时更不便随意走动,只能与母亲以目致意。
“兹遇千秋令节,敬诣皇后殿下称贺。”
众命妇按制行礼称贺,徐妙心静立于殿东的后排,望着母亲在那里行了跪拜之礼。
“都入席吧。”
“奏乐——入席——”
马皇后命她们各自入席,身边的女官便开始唱赞传制,教坊司早已备好萧鼓琴笙,众人举樽抬箸,在鼓乐歌舞度欢宴。
今日东宫常氏抱恙而来,行罢贺礼便立刻回宫休息了,出了坤宁宫,徐妙心依然和晋王妃谢昭华走着,又恰巧遇见秦王次妃邓玉奴,此等场合原本只要正妃在场即可的,可朱樉偏派了邓玉奴与王观音一同来。
“两位弟妹。”
邓玉奴粉面含春地款款走来,周到地对徐妙心和谢昭华行了推手礼,她语速平和,不卑不亢。
“咱们妯娌见的次数不多,这点薄礼你们别嫌弃。”
只见邓玉奴令下人取来两个礼盒递给二人。
“济熺将周岁了,这是我令人打的一对金镯子,还有一把锁,好让孩子壮壮实实的,这是金丝燕窝,给四弟妹补身子。”
下人们连忙接过礼盒,二人又对邓玉奴一番致谢,说了许多客套话。
王观音此刻也从宫中出来,她只是一眼扫过妯娌几人,便旁若无人地径直绕过她们离去了。
邓玉奴见王观音视她们妯娌众人如同无物,瞪了她一眼,她双目湛然如湖,湖间怒波暗涌,纤细有致的眉间微蹙起来。
她刚才对徐妙心和谢氏还是副菩萨面孔,此刻看着王观音的背影,只带着不甘与轻蔑,那双秋水杏眼忽而圆睁,妩媚却狠厉,虽无一句嗔怪怒骂,甚至一言不发,却已让人望而生畏。
她转过身来,旋即又恢复了温柔和蔼,跟徐妙心二人告别了:
“二位弟妹,先告辞了。”
邓玉奴说完便落落大方地离去了。
“呵,在家冷着副石凳似的脸子就罢了,皇宫是什么地方,几百双眼睛盯着,也容得她使脸?真给我们王爷丢人。”
徐妙心隐隐听到了邓玉奴的嘲弄,看着她离去的惊鸿之影,也不免啧啧称赞。
“邓妃果真是明艳动人。”
“是啊,听说秦王自从有了她,日日专宠,不过,他私下也没停下搜刮女人呢,你知道,父皇规定诸王媵妾有数,不许滥多……”
谢昭华说着就捂嘴偷笑起来,眼中是满不在乎的神情。
“她倒也不像外间传言那般任性骄横,今日一见,还是持重守礼的啊,倒……比二嫂像正妃。”
徐妙心先前不与邓玉奴熟识,只听说她在王府中向来不循规蹈矩,在朱樉面前更是没大没小,便以为她是个泼皮骄横的主。
邓玉奴本是秦府侧妃,却做了不少正妃的事,朱樉不喜欢王观音,甚至一心想扶邓玉奴为正室,奈何有违礼制,他便任性地令邓玉奴全盘接管府中事宜,王观音这个正妃不过是个傀儡。
“你倒是敢说,虽说我也这么想,要说秦王也是好福气,邓妃哪里是省油的灯了?她如此周到不过是顾着秦王的面子,不让外人笑话他内室不宁,是真一心想着他。”
谢昭华望着邓玉奴离去的背影也十分感慨,她接着徐妙心的话又长叹了一声,带着调侃的笑意:
“唉,秦王好福气~”
“你看你三哥,这我才生了济熺,刘氏啊樊氏的,挨个就进门了。”
谢昭华说这话时十足云淡风轻,于她而言也许这本就是家常便饭的事。
“妙心你呀,趁着年轻添个子嗣,将来也有个依靠,燕王现在还小,等过个几年,他知道这其中的乐子就……”
谢昭华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失礼,她向来性子爽直有一说一,但也打住不提了。
“瞧我,不说这些了。”
徐妙心凤目流转,浅笑安然:
“嫂嫂不在乎吗?”
“为妻者切忌善妒专房,再者我管着偌大的王府内院,上上下下许多家事,哪有功夫吃醋,他玩他的,我过我的,现在济熺慢慢长大了,我还图什么?”
谢昭华与朱棡成婚以来,料理王府上下甚是妥当,只是朱棡在内并非一心扑在他身上的人,不过这在她看来倒落个清闲,再者王府诸妾面子上都和气安分,她倒少了许多麻烦,但她是不是只是嘴上说着不在乎,便不得而知了。
“走,我那里新送的首饰挑了件给你,知道你不喜华饰,白玉龙凤纹的簪子,通体晶莹剔透的。”
“好巧,我那里有几匹软和的串枝莲缎,嫂嫂拿去与济熺做衣裳。”
她与徐妙心二人都备了些礼物,有说有笑地向西华门走去了。
徐妙心命侍女将礼物送来,急急与谢昭华道别,寻到了母亲的轿子,此刻谢夫人刚刚入轿,听到了女儿的声音便立刻下来。
“娘。”
她许久没见过母亲,激动双目竟有些湿莹,连忙上去要拉住她的手。
“王妃。”
谢夫人笑着迎她过来,见了女儿原也一时想念,可如今她已经是燕王妃,自己已不能只以长辈自居了,徐妙心还没到她面前,听见她这么叫自己,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