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一排人,分别是臧修谦、谷师海、烈心坊那个老头子负责人、十里香泸酒的文公子等等,几乎跟陈九、小叶酒庄有过节的人都到齐了。
一见陈九、简无明出来,人群里有几个人顿时眼色一对,大声喊道:“黑心酒商!假酒害人!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一个人的喊声是不可怕的,可怕的是人群不会分辨喊声是对是错,人群只会跟着一起。
几人带头,人群叫喊,挟裹声浪,原本眼中狐疑、脸上不信的,也都加入到了叫喊的大军中去。
臧修谦、文公子等人,俱都冷笑连连,并不说话。
他们不需要说话,他们要用人群压迫对手,等待对手露出破绽。
只要一个破绽,一口就能咬死。
对抗恶敌容易,对抗人群却难,简无明脸上露出迟疑。
用屁股想也知道,他们肯定耍了阴谋,无非是用有毒的假酒伪装小叶酒庄的酒,害了几个无辜的性命。
掌握权力的人,总是把人命当成筹码、棋子、工具,现在人命转过来对付他们了。
这本是破绽百出的阴谋,区别只在于,对面站的,都是白月城的权贵,是白月城的话语权掌握者。
简无明没有学过这种情况该怎么做。
再有道理的一张嘴巴,也说不过上百张嘴巴。
那种一句话就让人群俯首帖耳、静心听从道理的故事,只会在志怪小说中出现,因为人从来都不是聪明的,道理也从来不是越辩越明——它最容易越辩越歪。
跟一百张嘴是不能讲道理的。
简无明看向陈九。
陈九也没学过怎么做,他比简无明更懂得群体的脆弱性。
但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学该怎么做。
只是面无表情。
简无明觉得陈九有些不一样。
从回来开始,他就觉得陈九像变了个人。
原本的陈九,虽然总会有办法,但面对人群,不会像现在这样气定神闲。
不,不是气定神闲。
简无明在陈九的眼中只看到冷酷,没有着急。
一种冰冻人心的冷酷。
一个人在正常时候会做正常事,但若是陷入了不正常,他做的事,自然也不会正常了。
眼看着红叶县消失的陈九,这一刻绝不会是正常的。
所以他的眼睛冷冷从谷师海、文公子等人脸上扫过,最后固定在臧修谦的脸上。
这是个年轻的小胖子,也是个恶毒的胖子。
喊声愈演愈烈,激烈的声响仿佛要将房梁上的烟尘都震塌了,让简无明产生一种举世皆敌的错觉,以他的大心脏,也不免生出一丝怯意。
一个人在面对人群时,总是怯懦大过勇敢,怀疑大过自信。
还好我不是一个人。
简无明庆幸地想,转头看向陈九。
……人呢!
但下一瞬,陈九的身影又出现在了简无明视线中。
方才一瞬的消失、出现,简无明竟然根本没有看清陈九去哪里了!
但他知道陈九做了什么。
一个胖子,一个圆滚滚的可恶的胖子,被陈九踩在脚下。
臧修谦脸憋得通红,他觉得自己胸口踩的不是一只脚,而是一根柱子,一座山,他的背像陷进地里,他的骨头就要碎了,他话都讲不出来。
陈九的目光依旧冷冷的,又一次从所有人脸上扫过。
人群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
但还有两个人高声喊起来:“假酒商行凶了!诸位!他们根本不想赔偿!大伙儿不要怕他们!我们有这么多人!有本事一个个抓走我们啊!”
人群中顿时获得了支撑,又开始大声叫起来。
但下一瞬,喊声戛然而止,只剩下了一个人的喊声。
臧修谦尖锐地惨叫,一只手抓在陈九的脚上,不停捶打。
但陈九的脚一动不动,就在刚才,他的脚从臧修谦的胸口移到了他的左手。
只是一脚,左手粉碎断折,臧修谦激烈的惨嚎,让所有人不敢再说话。
狠辣不是人们喜欢的。但一定是人们畏惧的。
陈九有很多办法解决这件事。
但他今天只想用这一种。
所有冷笑已经都凝固在脸上。
谷师海、文公子等人像吃了一只苍蝇,有恨说不出,却一个接一个朝后头挤去,让护卫挡在前面。
太快了!
没有人看清,陈九到底是怎么抓走臧修谦的!
没有人想得到,陈九会突然出手,直接掳走一个人!
没有人想得到,陈九会一声招呼不打,一句话也不问,一句辩解不说,直接踩断了臧修谦的手!
狠!
真狠!
他们一阵后怕,真是个疯子!
他该不会杀了臧修谦吧?
他难道要找死吗?
他以为做了这件事,还能轻松从这里出去吗?
可听说他家里出大事了,如果他真的疯了呢?
他们一阵害怕,却又一阵庆幸,幸亏刚才被抓走的不是我!
他们都这样想,躲在护卫围成的人墙里,他们安全地这样想。
就算陈九再厉害,他们还有一个杀手锏。
转头望向那辆华贵的马车,他们心安了。
他们向镇北王府的小王爷借来了高手。
一个绝顶高手。
又岂是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能比的?
现在,他应该听见声音了吧?
孙露禅坐在马车里,一眼都没有朝外头看。
杨敢变成了人傀……他还在想这件事。
化了妆,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