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顺听姐姐说过,以前临安把能去的饭店都去了个遍,去了后点名要野山芋馍馍,虽然每次吃了之后,又都不喜欢,越是不喜欢,越是寻找新的野山芋馍馍的做法,所以如故突然说想吃野心芋馍馍,三顺也不觉得奇怪。
“奴婢这就去让厨房做。”
如果不是家里穷得买不起粮食,没有人会吃野山芋,所以野山芋也不算太难挖到。
叫人去挖来野山芋,让厨房做做,也只不过是麻烦点的事。
但这点麻烦比较临安以前的各种无礼要求,实在算不上麻烦了。
但野山芋挖回来,三顺却开始犯愁了。
这个野山芋馍馍,上回厨房就做了好几回,如故都不肯吃,现在就算厨房做出来,三顺也没把握能合如故的胃口。
三顺犹豫了好一会儿,硬着头皮去了云末那边。
云末像刚从外面回来,外出的衣裳还没换下,见三顺一脸为难,扫了眼她提在手上的小竹篓,迷惑问道:“有事?”
三顺张了张嘴,没敢把话说出来。
云末虽然留在如故身边,但他却是越皇最看重的人,身份地位非同一般。
让他下厨,干下人的活,实在是太过分了。
而且,她只是一个下人,她哪有资格让云末去做吃食。
但想到如故那有气无力的样子,壮着胆子道:“郡主不舒服,没胃口吃饭。”
云末脸色微微一变,“怎么不舒服?”
“郡主说身上乏得很……”
“郡主从皇上那里回来,都做了些什么?”
三顺还能吞吞吐吐,说明如故现在的情况不会太糟糕。
云末反而沉下气来,不急着去看如故。
三顺把如故回来后的举动仔细说了一遍,把如故想吃野山芋馒馒的话也说了。
云末听完,撇脸一笑,挖地道,她没动过一根手指,睡了一天,缺的觉也补起来了,哪里还会累?
分明是装病。
“所以你来找我想办法做野山芋馍馍?”
三顺瞬间涨红了脸,低着头不敢看云末,“奴婢知道不该有这想法,可是……”
“你做的很好。”云末拿过三顺手中小篓子去了厨房。
如故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就算三顺现在不来找他,如故也能折腾得三顺不得不来找他,早晚的事。
小半个时辰后,云末亲自端着一碟野山芋馍馍走到如故的榻前。
三顺识趣地退了出去,关拢房门,并支开院子里的所有人下人,她自己也只是远远守着,不让其他人打扰屋里二位。
如故是睡醒了就在榻上躺不住的人,听见外头传话说云公子来了,才重新钻进被窝,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但太过匆忙,仍有一点衣角露在了被子外面。
云末看了眼露在被子外头的那点衣角,是外袍的衣角。
如果她真病了,一直没有起身,那么身上穿的应该是褥衣,而不是外袍。
云末微微一笑。
如故随着他的目光,看见自己的那点衣角,知道露了馅。
索性不装了,翻身坐起,直接去他手中盘子上拿野山芋馍馍。
野山芋没有甜味,还会涩口发苦,粗糙难咽,随便你怎么蒸,都不会像其他糕点那样松软。
所以只要不是穷得吃不起饭的,都不会吃这玩意。
如故咬在嘴里的野山芋馒馒,没有加糖加蜂蜜,只不过另外加了点不知什么药草,吃上去不会那么涩口发苦。
这就是如故儿时所吃,认为是人间美味的东西。
如故以前虽然失忆,但潜意识中却有一些莫名的渴望,只是想不起渴望的是什么东西。
在二十一世纪,训练虽然辛苦,后来的工作也极为危险,但从来不缺吃,可以说是吃遍了天下美味,回来后更是丰衣足食,吃的用的,没有一样不好。
但她不管吃什么,都觉得不是自己想要感觉,直到上次吃到云末做的那些野山芋馒馒,那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次也是一样。
平心而论,吃尽天下美味的她,再吃这盘野山芋馒馒,实在算不上有多美味,但那种暖心的感觉却不是天下美食能有的。
如故安静地把那盘馒馒吃完,才抬眼起来,看向一直温和地凝视着她的云末。
他单看五官或许略显平凡,既不如玉玄美艳绝伦,也不如无颜的万般风情,也没有止烨的爽朗阳光,也不如小开的精致讨喜,甚至不如萧越的朗朗英气,却温文俊儒,沉静如水,让人看着莫名的心安,再不愿看去别处,哪怕是世间最美的风华,也不如他这张脸,这双眼耐看。
她很小的时候,坐在小郎怀里看他看书,看他写字,就从来不愿再看去别处,只想这么看着,在她心里哥哥是天下最好看的人。
那种感觉,就如同现在看着云末的感觉。
她凝看着云末,云末也平静地看着她,不避不让,坦坦然。
半晌,如故才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涛天的浪潮,平静地问,“你不想说点什么,或者解释点什么?”
“郡主想我说什么?”云末神色从容,丝毫没有半点不自在。
如故扫了眼他放过一边的空盘子,“比方说这盘野山芋馍馍。”
“我有什么可解释的?”云末微微一笑。
“那我是该叫你小郎呢,还是该叫你一声殇王?”如故直视着他的眼,袖中的手紧攥成拳。
云末笑而不语。
如故心里酸楚,微仰了头,把涌上来的泪意压了下去,讥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