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自中午醒了一会儿,此后,再也没有醒过来。
两日后,中书府内,举办了一场简单的庙见之礼。
说是简单,是因为家庙在临汝,中书府内,只有画像供奉的小型祭祀堂,然而一应礼节、程序,皆按旧规,没有丝毫省略。
也就说,邓辰令的身份,由此确定并得到亲族承认。
李氏在庙见之礼结束,当天晚上,子夜时分断气。
郑绥昏倒在一旁,泪痕满面,再醒来时,蔚华园内,挂起了白幡,然而,整个中书府,也仅限于蔚华园。
郑绥初醒时,脑中若隐若现记得,阿嫂临了,似睁开了一回眼,最后抓住她的手,和她说的一句话:“愿君长康乐。”
这句话,并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大嫂对大兄郑经说的。
其中的心酸,又有谁知。
半月后,灵柩存放于清峰观别院。
彼时,已是年关将近。
裴宅传出消息,从北地来的裴七郎君,带来一些北地的信息,其中有一条,便是两年前,他在北地陈留看到郑家长房长媳的墓地。
于是郑府对外宣称:补两年前,大嫂去逝的守丧之礼,府中罢歌舞之乐、停筵席之欢一年。
依据礼法,因叔嫂不相通之礼,同辈郎君无服。
郑谋和邓辰令夫妇,服三年斩衰。
下一辈的侄子,谦郎、诸娘等有一年的齐衰之服。
下一辈外嫁之女询娘等,有九个月的大功之服。
同辈女眷及下一辈的外甥,包括谢幼兰、郑绥、黑头等有五个月的小功之服,
然而,因李氏对郑绥有抚育之恩,郑绥服期以报,事嫂逾越常礼,服一年齐衰不仗期。
这一点,郑纬不仅没有阻拦,反而极力赞扬。
只是大嫂李氏的去世,对郑绥的影响很大,整个人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来,脸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令郑纬很是担心。
“熙熙,过犹不及,服丧期间也该保重自己的身体,你现在这样,大嫂在地下,也难安心。”郑纬劝道。
“我身体没事。”郑绥摇头,又想起一事,“阿兄,九娘的事,你别插手了。”
郑纬神色一敛,皱了下眉头,“她派人来找你做说客了?”
语气很不好。
“你别掺和这事,你出来也快一年了,等天气暖和些,你启程回庐陵。”微微一顿,又殷殷劝道:“回去和桓叔齐好好过日子,给阿兄省省心。”
郑绥低垂头轻嗯了一声。
郑纬哪里看不出她的敷衍之态,只觉得心累,她和九娘姊妹俩就没有一个省心的……
年底,大嫂李氏去逝那几日,九娘郑芊在郑府,东宫太子妃王氏抱养的十一皇孙病死,本以为是正常孩童的夭折。
毕竟,十一皇孙才两岁不到。
谁知年初,元宵刚过,东宫就闹出要废太子妃之事。
理由都是现成的:为母不慈,不堪居正位。
明眼人,谁又能看不出来,九娘这不但把自己往火上烤,也把郑家架到了火炉之上。
“知道就知道,我就是要那个位置。”
这是九娘的原话。
“我曾经的愿望,不过带着阿诤终老衡山。”
“我不愿意再嫁,是你们逼我再嫁,逼我为妾,六郎愿意给那个位置,我为什么还要屈居人下,受那个女人管制。”
“她让我入东宫,就该想到这一点,徐娘死时,她不让我出宫,苑柳惨死在东宫门口,她就该想到有这一日。”两年前,郑芊的前舅姑(婆婆)徐娘,前朝徐贵嫔在归善寺圆寂时,正值太子袁循打了败战,待罪宗正府署。
整个东宫,宫门禁闭。
且不说,之前俩人多年的积怨,单这一桩,就让郑芊下定决心,要谋得那个正位。
“只要别给我拖后腿,阿兄可以不帮我。”
这是九娘上次回郑家,扔下的话,之后,没有再回来过,甚至连谢幼兰去东宫,她都不见。
郑纬竟不知,才短短几年宫中生活,九娘的性格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果断偏激了。
再加上,袁循在这件事上,从来就不用脑子。
他都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恼怒。
如今,他只得推他们一把,只是依照圣上袁纲近几年多疑猜忌担郑家要付出的代价,必定不少。
郑纬从沉思中恍过神来,看了眼心不在焉的郑绥,只得下剂重药提醒,“熙熙,不管你和叔齐怎么闹矛盾,你总不希望,让他亲自来建康接你吧。”
“我没这么想。”郑绥矢口否认,如今,让桓叔齐来建康,无异于羊入虎穴。
没有必要冒这个险,把现成的靶子送到朝廷手中。
“但我出来这么久,他连封信都没有。”所以她不回去,不愿意这么灰头土脸地回去。
郑纬心里禁不住叹了口气,反问了一句,“那你给他写信了吗?”
想都不用想,肯定没有。
自小到大,他就没见过这丫头,先低过一回头。
果然,他的话才一问出口,郑绥的脸色微微僵硬了一下,尔后,嘟囔道:“是他做错了事,要写也是他先写,凭什么让我写。”
一听这话,郑纬心头唯有苦笑,以前做闺中女儿时就罢了,这出嫁十六七年,性子不仅没改,这娇纵的毛病更严重了,说起来,也是桓裕惯的,如今自作自受。
桓裕下不了狠心,唯有他来做这个恶人了。
“熙熙,我不管你怎么想,等二月份冰河一开,你立即回庐陵,以后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