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街的街道上难得萧条,一间接一间的铺子全都起着封板,日光依旧刺眼,整条街的气氛却显得沉寂又肃穆,甚至连行人较往常少了许多。衙役们列着整齐的队伍定时定点巡街而过,领队的衙役不时同镇守在街头巷尾的兵丁队伍点头致意,却往往换来一副严肃的冷脸。
刘记烧烤铺和向家野鲜铺并列位于东街正中段极佳的好位置,此时此刻,本应闭市的两家铺子门前却围满了人,只闻一个妇人悠长尖利的高细嗓音在人头上方盘旋,其中夹杂着一个老者怒气冲冲的呵斥声和年轻男子又干又脆的劝解声。
“秋闱重事,何人如此喧哗?!”恰恰走过街头的一列轻兵被越来越嘈杂的哭骂声所吸引,一个小头领似地人物堪堪将手扶在刀柄上,正要领着队伍过去探看,却被一个身穿青色麻布衣裤的后生拦在途中。
只见那后生拱着手讪笑道:“兵爷!兵爷莫怪!那是我家中一个旁亲女子犯了癔病,母亲一个不留神被她跑出街来!我这就去抓她回家,不劳您大动干戈!您瞧,父亲和弟弟这就要去了!您这要一过去吧,她越发要哭得厉害……”
说着,他猛一回头,拼命对身后的刘树强和虎子使眼色,虎子抢先会意过来,拉着刘树强的衣袖一齐同领头的轻兵频频行李,脸上一副十分难堪的模样。那小头领见这几个汉子看起来老实,便皱着眉头呵斥道:“明知道今日秋闱,有癔症的妇人怎么也不看牢一些?你们速去!莫要吵吵嚷嚷,这像什么样子?!”
“是是是……”乌青心中松了口气,转身拉着刘树强另一边的衣袖一路飞跑,边跑边低声道“东家,咱这理由扯得够牵强的,未免那兵丁们起疑,咱们得须速战速决!唉……那个段老头也太冲动了,骂得那么大声,整条街都听得见!”
三人鞋底翻天地跑到人群最外层,虎子一头撞了进去,只将四周围观的民众挤得歪歪倒倒,有那心浮气躁的人立即跳着脚大骂,虎子却懒得理会,只如一条刚出水的鱼儿一般滑溜溜地挤到人群最里层。他抬眼一看,只见一个三十余岁,披麻戴孝的妇人正坐在自己烧烤铺门脸前哭天抢地,段老底指着她的鼻子大骂道:“你莫非是故意来讹人的?!什么糖蒜啊,山楂的,这是要攀扯谁?”
却见那妇人不依不饶地拍地大哭,直哭得喘不过气来“我家爷本和这刘家人一向交好,他们刘家刚刚到这东街的时候穷得只剩一条兜裆裤,还不是我们爷帮扶他们把那面铺子的买卖给做了起来!说我们叶家对他们刘家恩重如山也不为过!谁道他们如此心狠?我们小夫人自显怀一来,最爱吃刘家小女亲手做的糖蒜,那个小小的狐狸精啊,人才九岁不到,没成想却如此狠毒!”
“你闭嘴!”虎子气得火冒三丈,旋风一般冲到那妇人面前抬脚就要踹,却被身边的大庆一把拦住,只见大庆头上的头巾都被扯掉了一半,发髻散乱地箍着虎子气得发抖的身子,脸色很难看地低声劝道:“少东家,你可别着急下脚!若伤了这疯婆子就更说不清了!”
“你凭啥污蔑我妹妹!你也知道她才不到九岁?你这恶妇是哪里来的?说!是不是那姓叶的故意撺掇你来闹事?!”虎子在大庆手中拼命挣扎,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只恨不得两脚踹死那个胡言乱语的疯婆子才好!
“打人了!打死人了!”那妇人被虎子一顿吼,干脆滚倒在地又哭又叫“我年长你这么多,也算你是长辈!你这个不要脸的小畜生竟敢打我?!你们刘家人果然个个是狠心的白眼狼!罢了罢了!打死我也罢了!我家小夫人死的冤枉,我这就随她去了,免得被个后生欺负死,也算死有所得!”
“你要死,死一边去啊!知道今儿是啥日子么?”红头气得一张脸憋得紫红,打从这妇人坐到刘记烧烤铺前哭闹,他头一个就想把人给打走,还是五子和阿狗怕事闹大了对东家不利,两个人一边一侧死死拽着他的胳膊。
“你这婆娘咋乱攀扯人呢?我家虎子明明连碰都没有碰到你!”刘树强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出来,皱着脸静立在虎子身后,两手直直垂在身侧,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若是个汉子上门闹事,他早就老拳打过去了,可面对一个胡搅蛮缠的妇人,打也打不得,碰也不碰不得,每到此时他都觉得自己真真是天下第一嘴笨!
“刘老弟,这可有点儿不对劲呀……”段老爹拐着老寒腿凑到刘树强身边,压低嗓音轻声道“这婆娘你认得不?我刚刚路过的时候,就见她跟个唱戏的似地,唱做念打一套一套的来,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人言可畏呀,这事儿你可得小心处理!名声若是坏了,你们的买卖还做不做?”
闻言,刘树强越发觉得憋屈,但当着这么多街坊的面,他也不好动手去把那妇人拖走,没得让别人说他欺负一个妇道人家,这可咋办……刘树强如今深恨自己想的不周到,若是把胡氏也带来了,至少有个人可以上去动手呀!
刘树强身后的乌青急得不行,他几步绕到频频踢腿的虎子身后,凑在大庆耳边低声道:“你快看看这四周的人群里有没有性子泼辣又相熟的女东家,好歹请人出来拉住这妇人!我可告诉你啊,这边的动静已经惊动兵丁了,等他们一来,今儿这摊子可没法收拾了!”
闻言,大庆吓出了一身冷汗,苦着脸对虎子不停嘴地劝说道:“我的小祖宗诶!你听到了没?快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