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汩汩,茶香四溢,刘娟儿嘴角含笑,沉醉地深吸了一口气,豆芽儿往常是最不喜欢苦滋滋绿茶,但见马千里下了那么多甜料,她也满怀期待地咂了咂嘴。要知道,谁为马帮女人的后代,豆芽儿也还没正儿八经地尝过三炮台呢!约莫过了两柱香的功夫,马千里用火钳子拨了拨茶炉里的炭火,抽抽鼻子点头道:“差不多了,可不好煮过了头,煮过了头香味儿就跑了!”
春分又适时端着一个小托盘匆匆而至,只见那托盘上摆着三个形似盖碗的茶杯,刘娟儿乍一看到这个物什,忍不住对马千里笑道:“这专门用于盛盖碗茶的茶具还是我哥赶集的时候打商船上踅摸来的,结果买回来也不知咋用,今儿还得亏了千里叔亲手煮的三炮台呢!不然品起来也不像个西北风味!”
马千里见到那茶杯,兴致愈发高昂,一边双手抬起水气腾腾的小水吊子一边满脸赞许地点头道:“这才齐备呢!这三炮台又叫刮碗子,不用盖碗刮着喝就总觉得少了点儿啥味儿似的!来来来,上——茶——咯——”随着一声粗犷的吆喝声连绵不绝,马千里将小水吊子中煮好的茶水带着料依次倒入三个盖碗似地茶杯里,外堂内一时间甘香四溢,茶味飘飘,惹得春分都忍不住有些眼馋。
“这小姑娘实在,小娟儿,你就赏她一碗吧!”马千里就手将还剩着一些茶水的小水吊子顿下,摸着下巴上的胡渣对春分笑得一脸和善,刘娟儿急着品茶,哪里还能多想,只胡乱摆摆手轻声道:“春分,你把其余的三炮台先端下去吧,你和惊蛰各用一碗,剩下的先搁着!”不是她小气,而是这茶水滋味太过甘美了!刘娟儿翻起碗盖挂了一沫子噙进嘴里,眼中不由得一亮!
这三炮台不愧是西北名茶!刘娟儿隐约记得前世也在大的清真食馆里喝过三炮台,那泡茶的师傅也是地地道道的“阿訇之子”,不止清真菜色做得好,便是连三炮台的滋味也比别处强上许多!她记得那位师傅曾说过:“三炮台这味茶,香而不清则为一般,香儿不甜就算苦茶,甜而不活绝非上品,并非随便来个人按着料来配就能煮出上品的三炮台来!”如今品得马千里亲手煮的“古方”三炮台,刘娟儿只觉得满嘴鲜爽甘活,绿茶的清、水果的芳香、冰糖的甘甜此消彼伏,丝丝入扣,当真是难得一品!相较而言,她平日里做的水果茶就跟闹着玩似的!
“地道!甘爽!令人回味无穷!”刘娟儿放下碗盖,对马千里竖了竖大拇指“之前豆芽儿跟我说千里叔是马帮内的一等大厨,我还真不敢全信,还当你就是个千里马痴呢!失敬失敬!连三炮台都煮得这么好,千里叔的厨艺必定差不了!”
马千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挤着眼乐呵呵地接口道:“啥大厨呀!那还不是帮主嘴挑么?!我也就是喜欢瞎琢磨……对了,小娟儿,你家晌午摆饭没?还没摆的话,叔给你去露两手?!”刘娟儿一听,正中下怀!忙推推小脸通红的豆芽儿,一边忍笑一边抬手抹去她腮边的茶渍“小馋猫儿,千里叔要给咱们去做好吃的了,你连茶里的配料都捞出来吃光了,呆会子可不怕肚子里没余地?”
“哇!太好了!”豆芽儿喜得拍拍小手,笑眯眯地看着马千里娇声道:“叔,我要吃兰州拉面!!我娘说了,千里叔做的兰州拉面最地道最香呢!”这……马千里脸上一垮,吞吞吐吐地望着刘娟儿嗫嚅道:“小娟儿,我也知道你们这边牛是不好随便杀的,杀了要定罪呢!但是兰州拉面没有切片卤牛肉可不成味儿呀!”
“千里叔多虑了,近日天公不作美,邻村有一头大黄牛受不了日头的热,竟活生生给晒死了!我哥一打听到这消息就跑过去买了一大块牛肉回来!咱家如今的井水也不充沛,我刚一拿到牛肉就卤了一大半!”刘娟儿笑吟吟地直起身来,眨眨眼打趣道“也不知那牛的主人是咋看管牲畜的,愣是把家里最值钱的大黄牛给放任死了!唉,罢了,许是知道千里叔要来,那牛都不好意思再多活几日呢!”
“呵呵呵呵呵呵呵!”“咯咯咯咯咯咯!”马千里和豆芽儿双双笑得前仰后合,三人就这么边打趣边说笑,很快就顺着外堂后的通路走到了大厨房附近。刘娟儿打头迈入厨房的大门,抬眼只见古婆子正端着一个淘米的大簸箕坐在灶台前发呆。见刘娟儿天降奇兵,古婆子顿时醒过身来,苦巴着脸对她埋怨道:“小姐,娘子今儿也不知是咋了,打早上起就六神无主的!这不,眼见就要到正午了,午膳还没个章程呢!”刘娟儿不由得一愣,飞快地朝古婆子手中的簸箕瞟了两眼。
往常每每快到午膳时分,胡氏都会来厨房里亲自定下菜色和主食,或饭或粥或面或干粮,总会提前告之古婆子一声。如今摆饭的时候古婆子还没决定是淘米还是揉面,这就相当不正常了!娘这是咋了……嗨呀,算了,这不是正好么?!刘娟儿不由得撇了撇嘴,凑到古婆子耳边轻声道:“您家去跟芳晓姨说一声,就说今儿午膳咱们全家都吃兰州拉面,是马帮的千里叔硬要亲自动手请请咱们!”
古婆子得令而去,刘娟儿从橱柜中搜出一袋白面抖落在案板上,转身调皮一笑,对马千里做了个“邀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