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氏在叶薇身后发出一声惊呼,“陛下,您怎么会在这里?”
皇帝没有回答。
晚风穿廊而过,他与叶薇就这么隔着门槛相对而立,她脸上还带着易容的痕迹,是有些陌生的面孔,然而那双眼睛却那样熟悉,他看了这么长的时间,早已刻在了心中。
高安世见这架势,识趣地走到安氏身边,低声道:“安夫人,陛下和这位……有事要谈,您先随我下去吧。”
安氏的视线在皇帝和叶薇身上转了一圈,“诺。”
他二人消失在拐角,叶薇这才淡淡道:“先进屋吧,我来之前傅母刚煮了茶,咱们不喝就得浪费了。”
她转身走到案几前,握住茶壶往瓷杯里斟茶。那茶具是邢窑白瓷,可她素白无暇的手放在上面,竟将那瓷器衬得有些发黄。皇帝一直望着她的手,慢腾腾走到旁边坐下。
她把瓷杯推到他面前,“请用。”
皇帝端起杯子饮了一口,然后把它握在掌中,“你什么时候猜出来的?”
“就在您跟我说了那个秘密的当晚。”
皇帝点点头,“所以,这些日子你都是将计就计?今天晚上,你也是故意在此等我?”
叶薇叹口气,“是不是臣妾最近一直顺着您的意思走,所以您也忘了,我不是那么好骗的人?您这计策算是用心了,但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有些谨慎多疑。碰到这种情况自然会思考,为何事情会这样凑巧,您掩人耳目接安傅母入宫,却教我撞见了两次?”
其实沧澜楼地处偏僻,她在那里撞见安氏可以理解成天意安排,带安氏觐见的宫人特意选了那条路,就是为了不被人看见,却不料她会在那里散心。而第二天在永乾殿,高安世又演得一手好戏,一副十分害怕被她撞上的样子。
皇帝这样费尽周折,换做别人也许就信了,但她却放不下心来。
仿佛是前不久被蕴初下套的经历重演,她直觉前方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她,不安越来越重,终于在得知母亲过世真相之后全盘爆发。
“既然你什么都猜到了,为何不继续瞒下去?顺着我的意思走,你为什么要顺着我的意思走?阿薇,你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吗?”
“我知道。”
“你知道。呵,原来你知道。”
叶薇面无表情,他笑着看她,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那么阿薇,你告诉我,我的目的是什么?”
叶薇沉默片刻,也笑了,“还能是什么?无非是想逼我承认,我就是宋楚惜。”
终于。
等了这么久,怀疑了这么久,费尽心机算计了这么久,他终于从她口中听到了这句话。
她就是宋楚惜。
牙关紧咬,口腔中竟有血腥气涌上来。他拼命忍住,哑着嗓子道:“你就是她,你承认了?”
“是,我承认了。”
“为什么?”那么长的时间都不肯坦白,却在如今卸下一切伪装。她明明还是可以周旋过去的!
“因为,我和你一样,对这个互相欺骗、互相隐瞒的游戏厌倦了。你想知道,为此还找来了安傅母,还挖出了我母亲过世的真相,您都这样费尽心机了,那我便告诉你好了。我是宋楚惜,如假包换的宋楚惜,现在,你预备怎么办呢?”
她居然是这样平静中夹杂点讽刺的口吻,让皇帝生出股怒意。她是在怪他算计她?可明明是她先开始骗他的。他说了那么多次,希望她刻意对他坦白,可她依然骗了他!
她看着他对楚惜无尽思念,却固执地不肯告诉他她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这一年多的时间,她一直在看他的笑话!
捏着她下巴的手忽然加重了力气,叶薇吃痛,皱着眉想去掰开。他冷笑,轻而易举地用另一只手制住她,“朕预备怎么办,你觉得朕应该怎么办?治你个欺君之罪如何?都说国法如炉,朕真应该把你送进去炼一炼,看看你的骨头下面是不是真生了副铁石心肠!”
他的反应在叶薇意料之中,所以虽然下巴处剧痛,她依旧没有说一个字。
只是心中的怒火又开始燃烧,而且越来越炙热。说她铁石心肠,他又好得到哪里去吗?亲生母亲原来是被人害死的,这样严重的事情也被他拿来当成套她话的工具,他究竟有没有考虑过她听到此事的心情?还是说他根本就不在乎!
好啊,既然他这么想知道,那她就如了他的意!
皇帝现在最见不得她这个样子,眼睛都红了几分,再想起那两颗避孕药,他忽然产生了种强烈的渴望。要撕破她这个平静的面具,要让她和他一样惊慌失措,和他一样狼狈不堪!
掐着她下巴的手松开,转为温柔的抚摸,他轻声道:“是了,你不信。你不信我会这么对你。你心里多明白,看穿了我舍不得动你,所以才敢在我面前这么放肆,所以才敢把我的真心和请求放在脚下践踏。可是阿薇,我舍不得动你,不代表我舍不得动别人。你身边那个叫妙蕊的婢女,成安殿中的琳充仪,还有刚刚下去的那位安傅母,你信不信我让她们来替你赎罪。鸩酒白绫,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东西。”
叶薇肝胆俱寒,不可置信地怒视他,“贺兰晟!”
被宫嫔用这种口气直呼名讳,皇帝却不以为忤,“对,就是这样。这个样子才是真正的你。别再装得一脸恭顺管叫朕什么‘陛下’,从头到尾你都不曾把我这个皇帝放在眼中,整天演戏不累么?”
他语气里满满的全是讥讽,叶薇惊怒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