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花君梧着了一套月白龙袍,不复下午的失魂落魄,如月宫里走出的玉公子,一身贵气,如约而至。楚温沨则一袭黑色战袍,上面用金线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龙,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身,他站在龙椅前,目光凛凛的看着花君梧。
两人无形中拼了气势,似乎过了很久,楚温沨收回目光,眼里幽深平静,“若朕许你安乐王,如何?”花君梧笑笑,没有说话,意思表达的很明白。
果然么,楚温沨下午让柳潜渊仔仔细细汇报了凤郦的大小事件,这人无论政事,商贸,军事乃至百姓耕种都有独到的见解,连他都不得不佩服。所有人都以为是凤郦几位大儒的功劳,他清楚,都是眼前这人。
若是他生在凤郦之外的任何一国,灭国谈何容易,可惜凤郦早已千疮百孔,摇摇欲坠,不过两年,从尸骸遍野到有了繁盛之象,他能想象他花了多少心血。
“以传国玉玺,退位诏书换江儿的命,以孟终南,陈纪堂几位重臣的归顺换花归宁的命,他为安乐王,岚宸在一天,凤郦永无战火。”他不与他拐弯抹角,他们都是聪明人,不需要。
“送虞儿回家?”花君梧轻笑着看他,向来温润如玉的人眼里带了些嘲讽,“带她去岚宸。”楚温沨直视他,“人性使然,没有人会开始就避世,况且她家里传承无双医术,教的也是救世之心,怎会避世,只可能受过创伤或得罪了人,乱世之中,焉有桃源,除了朕没有人护得住她。”
“乱世因何而起,楚皇不清楚吗?”“就算岚宸不起烽烟,数年后徐国,南商,乃至小国也会出兵,天下安定了数百年,暗流早就涌动,朕从不是被动之人,与其日后诸雄纷乱,血流成河,不如朕一统天下,这是朕的抱负也是形势所迫。”
花君梧沉默了很久,“好。”他无力反驳,正如楚温沨所说,而他也确实是个明君,若非生在皇室,与他为相又有何不可?他想了十多年的盛世,会在他手上实现,也足够了,只是……
他像没了生气一样,恍惚的去了桐玉宫,暮江虞睡的正熟,下午等啊等,等不到他,熬不住睡了过去,路上虽然一直窝在楚温沨怀里,颠簸劳累还是少不了。
花君梧弯腰伸手触着她的脸,轻轻捏了捏,让你不听话,他叹了口气,坐在床边看着她。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外面就有了声响,林骁立在屋外,轻着声,刚刚好让花君梧能听到,“在下御林军左统领林骁,恭迎安和帝回宫歇息。”
林骁皱了一张脸,他几辈子这么说过话,踹了旁边的手下一脚,“笑什么笑!”却引来更多闷笑。他郁闷的黑着脸,圣上可是发话了,吵醒皇后五十军棍,他能怎么办?他都想去告密了,废帝的宠妃?头发丝都配不上圣上,可是想想后果……只望圣上早些失了兴趣,要不然他可成千古罪人了。
花君梧自嘲的笑笑,他若是想做什么,早就做了,怎么会临死时给虞儿留下伤害。他俯身吻了吻她额头,一瞬间倒是真想做些什么,楚温沨这一刀扎的太深,苦笑着离开暮江虞额头,给她掩了掩被子,目露威势,走了出去。
暮江虞是被饿醒的,捧了桌子上的点心吃,还是热的,她眯着眼笑笑,吃着一个,握了两个,去找花君梧。一路上没有人拦她,楚军来之前,花君梧就遣散了宫里的人,宫里本就没有太多人,值钱的东西也被他卖的差不多了,现在留下的都是如何也不肯走的,楚军也不为难他们。
她看着与宫里格格不入的楚军,也不想看景色了,一路小跑去落凰殿,以前宫里都是红白衣的侍卫,粉白衣的宫女,衬着华美瑰丽的皇宫,好看的不行。
花君梧正在桐玉宫里写诏书,柳潜渊在那守着,暮江虞蹦蹦跳跳过去,趴在案桌旁边,递了块晶莹剔透的桂花糕给他,花君梧本想放了笔接过来,眼神略过不远处,停顿了一下,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好吃。”果然看到楚温沨阴沉的脸色,他心情不错的摸摸暮江虞的头,“进屋等我。”
暮江虞摇摇头,歪头看他写,锦帛上的字她都认识,可是凑到一起她似乎就不认识了,心口酸酸的疼。阿君不该是这样,她忍了忍眼里的酸涩,跑进屋取了琴,“我弹琴给你听,不写了好不好?”
“好。”暮江虞开心起来,专心的弹琴,那是一曲乱江雪,是家里祖传的曲子,只有几人可以学,郁姐姐悄悄教给她,却不许她弹。但是阿君送她思虞,她只有这首最爱的曲子可以送他。
琴声宛转悠扬,时而低缓时而雀跃,像少女思念情郎的幽思,与情郎暗会的喜乐,这是一首传情的曲子,向人诉说了少女痴迷而坚韧的爱,困顿时不弃,无论生老病死,此生相守。
连林骁这种大老粗都听的入了神,琴音停了许久才大梦初醒一样,呆呆着看着暮江虞,又胆战心惊的瞟了眼楚温沨,他脸上的阴沉像是化成了液,要滴下来,谁触谁死,林骁默默的封口后退几步,却见林垣早早的站在后边,瞪了他一眼。
花君梧朝她招招手,暮江虞蹦跳着过去,看到桌子上的锦帛,躲开他伸出的手,“骗人!”花君梧笑笑,“我认真听了,虞儿弹的曲子怎么会分神?”“那你还写。”“唔……听的太入迷了不知觉。”
暮江虞轻哼着细细的看起来,“我还没学会呢,你答应过等我学会了听我弹,敢骗我就不理你了。”“好。”花君梧垂眸看她,眼里浓情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