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张父子走后,几经诊治,英国公张辅的病情渐渐颇有好转,清醒的时候也多了起来。见此情形,太医史权便不再限制张越探望的时辰次数,又明说先头王夫人那封信尚未给张辅看过,将信还给了他。
这天,趁着张辅清醒的时候,张越就站在床边念了那封信,可张辅询问南京那边情形的时候,他仍是隐去了张贵妃吐血,更没有提张父子因品行不端被朱棣赶走。
“我四次在交趾带兵征战都毫发未损,这回居然会一病这么些天。”重病初醒的张辅自没有平日里那样红润的脸色,精神也颇有些不济,叹了一口气后便说道,“你大伯娘也是糊涂了,你今年还要参加乡试,谁不能来偏偏要你来?如今是什么时候了?”
“大堂伯,如今已经是八月二十七,乡试都过去好几天了。”张越见张辅又皱眉头,忙解释道,“皇上之前带着皇太孙来探望过,知道我耽误了今年乡试,特别恩赏了我举人出身。所以,大堂伯无需担心我的前程,您还是好好休养就是。”
得知自己病中居然有皇帝前来探望,得知张越居然获赐举人,张辅顿时吃了一惊,想再多说什么却又无从开口,最后又长长叹了一声。他本是心思缜密之人,张越虽不曾说为何王夫人和他那些兄弟侄儿都没有来,但皇帝的性子他明白得很,定然不会无缘无故滥施恩赏,因此他隐约却能猜到几分,此时更是生出了强烈的求生之志。
若是他真的倒了,兄弟子侄铁定要乱成一锅粥,张家的倾颓只怕就在转眼之间!
张辅病情有了起色,史权在诊治用药时却愈加小心翼翼,用他的话来说,治病不但要治愈,而且要治好。需得让张辅再次生龙活虎出现在众人面前。还能上马打仗,他这个太医方才算得上称职,手段方才称得上高明。
听人家这么一说,张越方才明白太医院那么多太医,为何永乐皇帝朱棣却派了此人来,自然也感激他尽心竭力。
大约是那一天微服探望时发现这诺大的府邸人手太少。朱棣回去之后就赐了健壮奴婢十房,荣善安顿好了人之后,便回报了张越,每个人都分派了差事,各房中的人手自也充足。这家里头上上下下分了赏罚,渐渐就有了大宅门的肃然气象。
只是张越不但要照看病中的张辅,还要应付登门探病的勋贵官员,光是这一内一外便要消耗巨量精力,这内宅事务便不得不让秋痕琥珀帮忙管着大半。两女第一次管这么大一摊事情。无不是务求小心谨慎,倒也没出什么差错。
张辅病情稍愈,家里上下人等无不欢喜。张越更是一日七八次地来回于张辅地住处和自己的房间。一个月后。眼看张辅在他搀扶下勉强能够行走,他更是喜出望外,急忙给王夫人去信报喜。
这天他才发走了送往南京城地信。一个丫头便进来报说宫中来了人。自打皇帝来过之后。这赏赐是三天两头就有一拨。所以他早就习惯了。此时便以为仍是前来赏赐药材锦缎之类地太监。匆匆出了院门。由夹道出了垂花门到了前院。远远望见花厅时。他也看见了周边那群身穿锦袍地军士。心中不由诧异。
这以往送赏赐来地几乎都是大太监带着小宦官。这回怎么是锦衣卫?
一入花厅。他就发现这诺大地屋子中只有一个身着大红织金蟒衣地人正在优哉游哉地喝茶。恰是锦衣卫指挥使袁方。此时此刻。他顿时更感纳闷。仍旧不动声色地上前厮见。心中却思量着对方地来意----若说堂堂锦衣卫居然是来送赏赐。这自然是绝对不可能地。
“三公子。今次我来乃是为了公务。”
袁方却没有让张越猜测多久。微微一笑便直截了当地说:“本官奉旨查办梁潜周冕教唆太子私纵囚犯一案。这案子原本都快结了。谁知道昨日本官接到人首告。道是太子下谕命私纵囚犯那几日。梁潜除了来往于东宫之外。唯一在家里见过地人就是三公子你了。那首告地人还信誓旦旦地说你之前曾在杜府见过梁潜。所以本官不得不来问一问。”
袁方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张越闻言着实大惊。忽然。他想起了袁方刚刚那番话中地杜府两字。心中更是咯噔一下。
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他便笑道:“袁大人您可别吓我,我当初确实在杜府见过梁大人。可他那时候是去借书,我正好遇上,杜夫人便引荐我见了一面。之后我也确实去过一次梁府,却只是为了请教课业,没坐多久就离开了,这也值得别人首告?”
此时此刻,张越心中着实忐忑,说这一番话也只是因为他想到这位锦衣卫指挥使一直以来都不曾流露出恶意,于是只得赌一赌。否则,谁都知道锦衣卫乃是皇帝的鹰犬,若真是一口咬定他的罪名,何至于这么客客气气上门来问?
“既然做了告密地人,不是为了金钱就是为了仇恨,抑或是为了其他东西,还有什么值得不值得?”袁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张越,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三公子出生得晚了,没看见当初胡惟庸案和蓝玉案那种大肆株连的情形,自然不知道这只要有首告,锦衣卫便可以抓人,抓人之后就可以用刑。三木之下岂有勇夫,要定下罪名还不容易?”
张越即便再愚钝,这时候也能听出袁方话语中地提点之意,当下便反问道:“袁大人莫非是说,只要有人出首告我,我就是百口莫辩?”
“若你不是姓张,自然如此。”袁方此时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