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育女向来是这年头女人最难迈过的一道坎,因此为封赠祖先而高兴了好一阵子的杜家上下,这天晚上却由于张家的报信而慌乱了起来。
虽说还不至于乱却了各人职分,但口里念念有词祈祷的有之,走路心不在焉的有之,做错了事情的人更有之……甚至连一贯稳重的裘氏,食不甘味地吃过晚饭之后就在屋子中来来回回绕***,最后实在被她绕得头晕的杜只得叹了一口气。
“冯大夫不是早就说过,儿身体壮不会有事的。他虽正好到城郊去覓一味药材,但小五还在那里,再说了,张家的稳婆早就预备好了。”
尽管平日里对丈夫百依百顺,但裘氏这会儿停下脚步,却是面带嗔色:“这是什么话,你一个大男人又不知道那艰难,想当初我生绾儿的时候,还不是……”她顿了一顿,究竟没再提那时的凶险,但又瞥了杜一眼,她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老爷,你连书都拿倒了,这时候还来劝我!”
被裘氏这么一说,杜才低头一看,果然发现手里捧的那一卷书恰是倒着。摇头苦笑着叹了一口气,他随手把书往旁边的高几上一搁,却是用右手轻轻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
原本是打算在侄当中过继一个当儿子的,但看来看去,那些人竟是无一成器,而若是要过继别人刚刚出生的孩子,那也是硬生生逼人家骨肉分离,哪里应该是一个读书人所为?于是早先思来想去,他就干脆打消了这个主意。人道是女婿便是半子生也是半子,如此合起来,张越便和他儿子差不多必过继一个心烦?
况且,女儿出生之后不久就离乡游学天下去了,竟是没多少时候在她身边所幸妻子得力,不但将她养大成人,而且还教导得异常出色女如此,有没有儿子就不重要了。
夫妻俩你眼我眼,却都没有说话。眼看天色已晚,裘氏终于从对女儿的担心中回过了神想到明日一早杜还要上朝,她便连忙劝着他去休息,谁知换来的却是摇头。
“心里头搁着这么一件事,就是上也睡不好。再等等,也不差这么一会儿。”
这一等又是一个多辰,就当裘氏走得脚也酸了无可奈何得坐下来时屋前头的绣帘忽然被人猛地撞了开来,进来的却是一个中年仆妇。她也来不及喘一口气就急急忙忙地说:“老爷太太大喜平安产下一子,这会儿张家派人报信来了!”
“阿弥陀佛三清道尊。老天保!”
听到妻子一口气把诸天神佛都给念了却没顾得上。又向那仆妇询问了两句。得知她刚刚太过匆忙。竟是把张家派来报信地人撂在外头。他连忙吩咐把人请进来。不多时。那位报信地妈妈便进了屋来。她却也是嘴皮子利索。屈膝拜了拜就笑着说道:“启禀亲家老爷亲家太太。少奶**时一刻产下了一位小公子。如今母子平安。整个家里都在闹腾呢。所以虽说宵禁了。老太太太太和少爷还是急忙吩咐奴婢取了引凭前来报信。也让您二位晚上能睡个好觉。老太太还说了。三日后洗三。还请亲家太太一定要来。”
裘氏满面都是欣喜地光辉。当下一口答应了。又连忙吩咐人去取喜封子。等到把人打发走了。看见杜那笑意久久不去。她更觉得心里欣慰。再次双掌合十默默祷祝了起来—不单单是为了女儿女婿。也是为了自己尚未谋面地外孙。
喜得贵子地张越激动得一宿没睡。待到迷迷糊糊要睡着地时候却已经天亮了。这一大清早地朝会他这个兵部郎中不得不去。于是即便困倦已极。他三两口应付了早饭便匆匆骑马出了门。等在长安门进宫地时候。他恰巧碰上了杜。连忙上前见礼。厮见过后却发现老岳父也是满眼血丝。显见也是没睡好。即便如此。杜仍是敲打了他一句。
“以后就是真真正正地大人了。儿子可是看你做榜样。须记得凡事三思而后行。”
杨荣这会儿恰巧走过。冷不丁听见这句话。他不由得停下了步子。微微一愣就笑了起来:“我还想宜山兄怎么一大早就忽然在这儿教导起了女婿。原来是元节喜得贵子。宜山兄添了外孙。可喜可贺!回头我就打发家里人送贺礼去。这可不能落下了!”
他这一笑,周围走过的其他人也听到了。杨士奇和杜本就是老交情了,此时少不得上前笑着道了恭喜,而金幼孜和六部几位尚书也含笑致了喜意。于是,在六部直房中等候上朝的时候,就连兵部尚书方宾甚至也叫过张
几句。朝会之后,众人各自散去,张越随众回到兵进司房,几个属官便齐齐上前恭喜,闹得他很是怀这消息怎么传的。
“咱们兵部距离五军都督府那么近,早就有人把消息传过来了!”
万世节笑嘻嘻地说了一句,员外郎崔范之和另一个主事便点了点头,几个不入流的书吏更是齐齐上前行礼道喜,结果张越随身带的那几个喜封子全都散了出去。由于武库司之前趁着空闲的时候连不怎么急的事务全都料理完了,如今恰是闲得发慌,因此这天下午自然是在申正时分便准时散值。平日总会多留一会的张越这次走得异常快,结果落在后头的几个官员少不得议论了一番,崔范之更是打趣起了万世节。
“人家小张大人现如今连孩子都有了,你家里人就不急?”
“我家里?”万世节淡然一笑,随即漫不经心地说,“他们就算急也已经没法子了,婚姻大事不可儿戏,我如今也才二十有二,再等两年也不迟。”
崔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