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闭嘴,咱家没问你的话!”
秦怀谨没好气地喝了一声,又看向了面前的蓝衣少女。这时候,她方才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下子,屋子里有的人不耐烦,有的人皱眉,有的人摇头叹气,如那徐大牙则是急得直跳脚。好一会儿,蓝衣少女方才抹了抹眼睛。抽抽嗒嗒地说:“民女是琼州府澄迈县的人,因家境不好,常常在外头干活。结果一天去庙会时和人失散,稀里糊涂被一个妇人哄了出来,后来到了广州府,就是这个牙婆买了,转手就带了到这里来,说是要卖给番人。民女就是死了,也绝不要落到那些番人手里!”
张越深知琼州府多黎人,其中那些峒首和土舍足可比拟中原地主,但管辖下的众多黎人却极其贫穷。于是卖儿鬻女的事情必定不罕见。只是,这少女汉话流利,而且瞧着更像是汉人。因此听完话,他便问道:“既然说是琼州府澄迈县人,那你姓什么叫什么?”
“民女家住澄迈县城东五方街,在家中排行第九,大伙都唤九娘。”见上首的秦怀谨和张越都盯着她瞧,她不禁有些慌张,讷讷解释道,“大人恕罪,澄迈县乃是汉人和熟黎杂居,不得尊长之命,民女不敢泄露姓氏名讳,否则回去叔叔婶婶非打死不可。”
张越沉吟片刻,遂向那脸色阴沉的牙婆徐大牙问道:“她说的可是真话?”
徐大牙原就觉得秦怀谨过问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着实蹊跷,刚刚听到马芳称张越大人,知道这也是个官,于是越发赔了小心:“大人,小妇人也是从别人那儿买来的她,这契约上写得明明白白,还到衙门立了券书,怎能凭她空口白话就说是拐卖?小妇人这牙婆买卖也不是一两天了,每年卖出去的奴婢至少有百八十,从来都是清清白白……”
情知如今今天这坐实了是往番外的人口买卖,张越正觉得烦躁,此时一下子抓到了徐大牙的语病,他立刻把脸一沉,厉声喝道:“住口!朝廷有律例,所谓奴婢,只给勋臣贵戚官员士绅,从没有给番邦国王使臣的道理!”
见这牙婆唬了一跳,他又冷冷地说:“再者,倘若她是良民,你这便是卖良为贱,该当杖一百、流三千里。至于私卖给番人,那更是等同人口出境罪,按律当绞!先不论她是否遭过拐卖。单单这私卖番人这一节,便是罪无可恕!”…。
张越本就是当过县令同知府丞等等地方官,这大明律背得滚瓜烂熟,见徐大牙双膝一软,骇得跪了下来,他便一字一句地说:“但凡拐卖良人与良人子女、不分已卖未卖,一概发边卫充军。若卖至三口以上及再犯者,用一百斤重枷枷号一个月,其余照前罪杖责流配。至于三犯,则是发极边卫分永远充军。刚刚你既说做熟了这生意,别说三口,就是三十口三百口,恐怕也是有的?不少字”
秦怀谨原本只是打算在张越面前做个样子,威逼了那徐大牙服软走人就行了,此时听张越这一条条大明律从口中迸出来,他渐渐觉得心跳得飞快,再看左右诸人,他竟是看到人人都低垂了脑袋大气不敢出一声,心中立刻断定张越这是借此立威。可知道归知道,自觉前途一片渺茫的他干脆撒手不管,只顾着在那儿咬牙切齿思量日后该怎么办。
“大人明鉴,小妇人只是个小小的牙婆,绝对不曾掠卖人口!小妇人不懂这么多律法,只是跟着别人一样行事,广州府干这个的人多了,而且……”
瞅见张越神色冰冷,徐大牙自然是极其惊慌,咬咬牙正想攀扯其他人,实在不行就把身后的靠山说出来压一压这个年轻的官,却看到张越已经是缓步走到了身前。跪在地上的她只觉得那种居高临下的目光很是碜人,到了嘴边的下半截话竟是吞了回去。
“我如今尚未上任交接,自然还管不得你,但既然给我撞上了,少不得要管一管这件事!来人,把人带上,去布政司!”张越说着便转身对秦怀谨一拱手说,“今天幸会秦公公,只是眼下没功夫再多叙话了,改日我再登门请教!”
看到张越当先出门,他身后的一条大汉上前老鹰捉小鸡似的拎起了浑身瘫软的徐大牙,另一个则是客客气气地对那个自称九娘的少女做了个手势,几个人须臾便走得干干净净,秦怀谨只觉得心头一股凉气直冲了上来。张越的狠辣他自然听说过,可从前据说都是先软后硬,从来没有一上来就摆出这幅强硬态度,莫非是此次成了封疆大吏,所以越发霸道了?
“算了,管他呢,咱家自己的前途还没指望,何必去想别人如何!如今广东布政司就他这么一个左布政使,右布政使项少渊病得几乎不管事,还有谁抵得住他?至于番人……那些个家伙更是不顶事!咱家自己的事最要紧,可是该怎么办?”
好端端迎接上司,却只迎到了家眷,上司本人竟然去了怀远驿,布政司的属官自然上上下下都有些犯嘀咕。然而,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两个时辰之后,张越虽然到了,但一同带来的还有两个意想不到的人。听清楚缘由之后,左参政徐涛松了一口大气,心里极是不以为然,面上却丝毫不露毫分,立刻吩咐差役把徐大牙下监,又命人在理问所找间空屋子给九娘住。等听到张越说等办完交接之后由理问所审理,他更是二话不说地答应了。
由于此前的左布政使乃是获罪被贬,右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