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宫乃是东六宫之一,永乐洪熙年间素来是高等嫔妃所住,如今住在这里的便是孙贵妃。二进院子朝南的正门名曰永宁门,前院正殿是永宁宫。正殿五间,前接抱厦三间,黄琉璃瓦歇山式顶兽形檐角,檐下五彩斗栱,绘龙凤和玺彩画。正堂的正中悬着当今皇帝朱瞻基的御书金漆匾,题曰“恭肃德懿”。
东西配殿各三间,也全都是朱瞻基亲自题词,东曰明性堂,西曰静心居,却是和东西六宫常用的贞顺婉宁等字大不相同。如今这位皇帝坐在明性堂中紧挨双交四菱花扇窗的椅子上,一面笑呵呵地逗弄着自己唯一的女儿,一面端详着孙贵妃展示给自己瞧的刺绣。
“你这手艺真是越发精巧了。”
比起木头人似的胡皇后,孙贵妃素来最会撒娇扮痴,此时便轻轻哼了一声:“皇上惯会说好话哄人,前日妾把那幅绣好的帕子送给太后。太后却什么都没说,还是用的平日那一块,倒是皇后打的扇络子见着用了。妾的手艺寻常得很,哪里比得上皇后。”
瞧见心上人那委委屈屈的表情,朱瞻基哪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却没法子劝说什么,只能岔开话题。好在孙贵妃也不痴缠,很快便笑吟吟地说起了别的,他的心情自然而然好了起来。又许诺晚上留在这儿过夜。得了这样的准信。哪怕是孙贵妃素来便是宠冠六宫,心中也欢喜的紧,立时说御膳房的晚膳不过虚应故事,自己亲自去备办宵夜,留下女儿就去了。
她这么一走,朱瞻基的眼睛虽说看着脚旁咱咖呀呀的女儿,心里却不禁想起了母亲张太后对孙贵妃那种冷冷淡淡的态度。按理说孙贵妃年少入宫。又是他的外祖母彭城伯夫人亲自送进来的,一直养在张太后身边。可如今张太后愣是亲近之后才入宫的胡皇后。只是这些事情纵使他这个皇帝也不好说什么做什么,唯有平日待孙贵妃更好而已。
小公主如今已经两岁,听她奶声奶气地叫着父皇,朱瞻基自是心头高兴,便笑嘻嘻地拿着桌上果盘中那些鲜艳的糕点,正逗得开心的时候,他忽然瞧见王螳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遂随手把那块红豆糕递给了一旁的乳母,命其好生看着小公主,这才站起身来。
到了门口,看见王蹬忙不迭地行礼。他就没好气地摆了摆手,又问道:“你送英国公去了那么久,可是他说了什么?抑或是给了你什么好处打听消息?”
“是,英国公确实嘱托了小的一件事。不过这好处却是不曾有。英国公为人方正严肃,哪里属于做拿小恩小惠收买人这种勾当。
王谨膝盖没着地就看到朱瞻基叫起的手势。自然顺势站起身来。又赔笑把张辅的嘱托复述了一遍。这才说道,“说实话,小的那会儿又疑惑又纳闷,英国公素来不是贪得无厌的人,张信能当兵部侍郎已经是额外加恩,他怎么就会随随便便再请恩典,这些袭岂是那么容易的?”
“怪不得皇爷爷在世的时候最信赖他,父皇也褒奖他虽为武臣,知礼过六卿,他能多年稳居高位,这不骄不躁便是一条,那些文官真该好好学一学。”
朱瞻基此时已经明白了过来,却也没有向王谨点透,感慨了一番便吩咐道:“你去兵部传旨,召兵部侍郎张信到乾清宫,联要见一见他。看看英国公这“煞费苦心,举荐的人究竟如何。”
张信从前当工部侍郎的时候随班远远见过时任皇太孙的朱瞻基数次。但之后又是贬谪又是丁忧,便一直游离在朝廷中枢之外,就是此次起复。也还没有单独面见天子的机会。因此,这会儿跟着前头引路的王谨来到这乾清宫,他只觉得心头说不出的激动。等王谨若有若无地暗示先头英国公见驾时毛经举荐过他,他更是感到一颗心跳得飞快。
多年联跄,他总算是等到了拨云见日的这一天!
“联从8震之请任卿为兵部尚书。那时候倒没想到卿便是英国公的从弟。”端详着张信,朱瞻基觉着对方和张越有几分相像,便和颜悦色地说道,“张家是将门世家,上上下下对用兵之旨都深有见地,就连张越年纪轻轻,在兵部也是屡建奇功。如今你任兵部侍郎,联倒是要问问你。对于眼下的军情可有什么建言?”
张信自打就任之后,就对兵部事务狠狠下了一番气力了解,而自从兵部尚书李庆调任南京,觊觎尚书之位的他更是花了好些天的工夫整理心中所思所得。此时皇帝开腔发问,他便把精心准备的话有条有理一桩桩一件件说了出来。
因之前朱高炽即位之后便是暂缓用兵、暂停下西洋、罢诸道金银课等等。他自觉朱瞻基虽开海禁,其余事务却也应当沿袭之前那一套。再加上北边瓦刺教桓称臣纳贡很是恭顺。而黄福前往安南之后,那边也渐渐恢复平静,他自然是力主削减南北备边兵员,屯重兵于京师,又指出阳武伯张攸镇守交趾已经有四五年了,也到了轮换的时候。
朱瞻基听着听着,心里渐渐有些不以为然。他和父亲朱高炽的想法不同。朱高炽觉得永乐年间南北连番大战。如今应该罢兵不用以求休养生息。同时也能渐渐削除那些勋贵的兵权和影响力。但他曾经跟朱林出塞。深知北边的蒙古乃是狼子野心,长时间不打不但会任其做大,就是边疆守备兵力也会逐渐弱化。祖父朱林第三次北征的时候,将兵就已经削弱太多了。
而张越临走前,给他上兵事十条时。更是清清楚楚地指出,交趾镇守总兵绝不可一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