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朝在每省设古二司衙门以来。都司藩司和桌司便各的一摊子,各不相干。由于互不统属,在遇上大事的时候往往是互相扯皮无法成功协作,尤其是都司的都指挥使往往都是军中熬了大半辈子的老兵油子,精乖之处不下于那些文官。
广东都指挥使李龙从镇守西宁调到了广东,算是一下子从极北调到了极南。初来乍到时他还不乐意,如今渐渐品尝到了一些甜头。又隐隐得了些承诺,却不想顾兴祖突然杀到,一下子盘踮在他的都司衙门不说,还给了他当头一棒。虽说迫于压力不得不屈从下帖子请人,可是这会儿顾兴祖摆明了要把张越和张谦扣押在他的衙门,他顿时懵了。
书房中,看着镇远侯顾兴祖翘足而坐神态闲适,李龙只觉的后背心全是汗,连连踱了两步就转头说道:“侯爷,这事情要是怜扬出去如何使得!张公公可是伺候过太宗皇帝的老人,当年的御用监太监!”
“你也说了那是当年!”顾兴祖重重放下了茶盏,冷冷说道,“都已经走到了太监这一步。倘若真是心腹之人,就应该执掌司礼监,不应该放到下头来。如今的司礼监太监是谁?是仁宗皇帝身边的范弘!如今的御用监太监是谁?是从东宫就一直伺候皇上的王谨!除去这两个,那还有钟怀黄润阮安等等人,轮不到他!到了这儿还想拿出京城的那一套架势压人,以为我耳目瞎了么?。
“可还有张越张越是英国公的从侄,岳父又人在内阁。撇开他从前的功劳不提,就是皇上那儿,他也是立过从驾和平叛大功的”。
“英国公已经请辞中军都督府都督之位,没了兵权的顶尖勋贵,也就是没了牙的老虎!至于他岳父,如今内阁争斗得厉害,焉知不会殃及太后在,皇上不可能一味偏向他!我已经派了心腹亲信前往琼州府,只要拿着黎人异动的证据,这一条隐瞒叛逆的大罪就足可让他难以翻
“既然如此,侯爷也不用冒险把人扣下来,布政司和市舶公馆毕竟不止他们一个,”
“这些话都不用说了!做事情若是没一点担当,如何能成?把人扣下,那是因为我现在就要出城去,你弹压不住他俩。你赶紧趁着这两人被扣在都司衙门,立刻派兵搜索全城!”
顾兴祖说完就递上了一张纸条,一字一句地说:“这几个黎人所在的地方是徐家派人提供的,他们是地头蛇,绝对不会有错。今天夜里,你给我派人过去,把人全都给拿下,如有反抗格杀勿论。反正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杀了就杀了!按察使喻良是生怕惹事上身的人,张谦和张越都在这里,整个广州城,就属你这个。都指挥使最大!你且大胆照我的吩咐做,到时候少不得你的好处!你那些俸禄不是不够养家糊口么,徐家的生意,到时候我做主让他们分你一成!”
眼睁睁看着顾兴祖站起身来大步出门,李龙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直到人影都消失了,他这才忍不住一松手,手中那张纸片飘然落地。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个这个正二品都指挥使,在人家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顾兴祖之前威胁要具折弹劾他私调军粮的事,之后又翻出了他威胁人家商户想要谋夺秦怀谨遗留下来那笔财产的事,最后却又给了这样一个看似甘美的甜枣。一切都做得那么理所当然,仿佛他理该听命,可若是事不成又怎么办?
都司衙门虽然都是些武官,但如今是承平年间,就是武官也不喜被人嘲笑作只字不识,因此都司衙门三堂的西侧的西厢房,便辟作了三间。最左边的一间是格隔开。外头正屋的两张主位太师椅之外,就是左右各四张靠背椅并脚踏,至于最右边的一间,则是摆着供看书小憩的湘妃竹榻。
书斋中并没有什么附庸风雅的文人字画之类,倒是居中的墙壁上挂着不知道哪位前任的墨迹真品,四个大字端的是龙飞凤舞。可纵使再大的学问家也没法辨认出来。这会儿,张越就背着手站在这条横幅底下,看了老半天就对旁边闭目养神的张谦笑了笑。
“看来。今儿个咱们俩要在这儿凑合一夜了。”
张谦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环目四顾之后又往后靠了靠,让那荷叶托首能够够着自己的后脑勺。这才没好气地说:“幸亏广州的天气热,否则睡在这种地方非得冻病了不可!这都司衙门的人却也是小气,要茶水没茶水,要点心没点心,这压根就不是扣留,简直是打算谋害人了!我看顾兴祖撂下咱们就不见踪影,大约是已经胸有成竹离城去了。”
“他要不是有完全把握。又哪里敢干出今天这么一出?李龙这一回给他害得够惨,堂堂一省都指挥使给他支使得犹如隶仆,这位镇远侯何尝把他放在眼里过?”
“那是李龙胆小不经吓,以为被抓住了痛脚,却不知道那些事情根本算不得大过,亏我还在之前的折子上替他请过功!不说这些,既然一切都已经安排停当,就任由顾兴祖去折腾。到时候把事情原由揭开,看他怎么收场!私离大军,扣押命官,伪造叛逆证言,勾结奸商私贩人口等等,哪一条都是大罪!”
两个人在屋子里说话。正站在窗户旁边听的李龙顿时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冲门口守着的一个心腹亲兵招了招手。
等到人过来,他就压低了声音问道:“他们俩一直都在说这些?”
“回禀都帅,那倒没有。小的一直遵您的令注意里头的动静。起初是张公公在湘妃榻上睡了一